兩年前,我用人工贖回夢想

撰文:曾醒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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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土生土長香港人,我深明職業的重要性 ……這個看似遞封辭職信便完成的動作,何只是歷奇?其實是自身的一場革命。裸辭,也就是自主申請失業。
曾醒祥
戲劇裏的裸辭,往往是瀟瀟灑灑,在沒有預設的情況下,炒老闆魷魚,臨走還拍枱或大力關門,來一個輸人不輸陣。(Paul Koch)

「歷奇」是社工常用的技巧,英文是Adventure,在《牛津字典》定義為:

冒險、奇遇,鼓勵參與者離開個人安舒區,進入不肯定、不可知及從未體驗過的挑戰和處境;透過不同程度的心理壓力及危機感,讓參與者從親身經驗建立知識、技巧及價值觀,促進個人成長。
《牛津字典》

若參照此定義,我兩年前便經歷了個人史無前例的「歷奇」。因為那年,我選擇了裸辭,辭去視為終身職業的外展社工工作,也正式脫離 NGO 生涯。

我倔強 所以我裸辭

作為土生土長香港人,我深明職業的重要性——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手停口停,是很實在的緊箍咒。再者,沒有工作另一引伸意義,就是沒有生產力,對社會沒有貢獻。再刻薄一點說,這些「N 無」總和,就是「廢青」或「廢人」代名詞,使無業者自我形象更加萎縮,連家中及社會話語權,也一併被褫奪。

沒有工作,就是沒有生產力,對社會沒有貢獻,就是「廢青」或「廢人」代名詞,使無業者自我形象更加萎縮。(《星期日檔案》截圖)

因此,這個看似遞封辭職信便完成的動作,何只是歷奇?其實是自身的一場革命。

裸辭,也就是自主申請失業。

戲劇裏的裸辭,往往是瀟瀟灑灑,在沒有預設的情況下,炒老闆魷魚,臨走還拍枱或大力關門,來一個輸人不輸陣。

現實的我,不但欠缺灑脫,而且還拖拖拉拉,反反覆覆,婆媽到不得了。在主動成為失業人口之前,我整整花了一年時間熱身,不管心理和經濟狀態,都要做一番準備,整個由忐忑到猶豫到決定的過程,絕不輕易。

參與歷奇,踏出第一步前,教練總會問:「Are you ready?」為了阻止自己思緒朝令夕改,我在裸辭前的一年,刻意在右手臂上紋了「倔強」二字作為烙印,不容自己反悔。那天在紋身店,深一口呼吸,正式下注,完成了一個動作簡單,但意義深遠的儀式。

為了阻止自己思緒朝令夕改,我在裸辭前的一年,刻意在右手臂上紋了「倔強」二字作為烙印,不容自己反悔。(作者提供圖片)

接着的一年就是實際的準備,我強制自己的支出,確保能夠儲下一筆積蓄供我在未來好一段日子任性。

2014 年 2 月 20 日,遞上辭職信的一刻,不知何解,只有一頁紙的辭職信,卻比字典還要重。正如歷奇大步跨出去前的一刻,我要再次深一口呼吸,才能完成這個沉重的任務。

社工收入縱使不能大富大貴,但收入尚算安穩。只要乖乖站在前輩後方排隊,升遷加薪,大抵養妻活兒等退休都不成問題。因此,身邊不少人都有好言相勸,畢竟代價不菲。

裸辭無關對錯 我要為自己埋單

那段日子,我正跟隨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副教授許寶強老師上課,記得他曾以社會學者 Richard Sennett 對「技藝精神」(craftsmanship)的定義作詮釋:

那就是為做好高質工作而做的欲望,是人類一種基本的生命驅動力。技藝要求的,除了認真專注外,也同時包括尋找工作帶來的愉悅和驕傲。
許寶強

許寶說:

孕育技藝,首先得守護工匠藝人追求高質的工作動機,同時需鼓勵他們與工作對象和相關社群的開放對話,以不斷改善工作的質素。支撐技藝的,是容許『慢工出細貨』的工作條件和耐性,以及令專業技藝工作者感到受尊重和自豪的文化氛圍。
許寶強
許寶強老師曾以社會學者 Richard Sennett 對「技藝精神」(craftsmanship)的定義作詮釋:那就是為做好高質工作而做的欲望。(Amazon)

當時我除了想以自由人身分參與「和平佔中」,另一叫我堅持的,就是我深信這分「技藝精神」,理應套在我的社工路上。意思是——我要重尋工作樂趣的執着。從機構社工到裸辭,我是想捍衛自己不服從的權利(right to nonconformity),以及對技藝精神的追求。

為了這份技藝精神,結果我買了一輩子最貴的東西——夢想。

「夢想」這詞也許太虛幻,不夠具體。若仔細闡述,我是用「人工」贖回自己一直想做的工作。

我無意抬舉自己的選擇是對,又或貶低別人的決定是錯。或許這樣說,裸辭與留守,根本無關對錯,一切只是選擇。就像同一個小島上,有人喜歡游水,有人喜歡曬太陽,有人喜歡釣魚,有人喜歡看書……各適其適,沒有誰比誰高尚或優悅。

反正,「小島」不會告訴您答案。

無論選擇如何,自己看到的風景,自己刻在眼底。就算多壯闊,又或多失色,不用大家一起埋單。

就像同一個小島上,有人喜歡游水,有人喜歡曬太陽,有人喜歡釣魚,有人喜歡看書……各適其適,沒有誰比誰高尚或優悅。 反正,「小島」不會告訴您答案。(〈是有種人〉MV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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