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期人口普查：有趣的香港人內部流動

星期一，政府公佈2016年中期人口普查結果。那不算甚麼「新聞」，因為人口普查結果基本上就是一大堆數字，若資料發佈者不主動提供新聞焦點或角度給媒體，傳媒也很難在一時之間消化數據，找出值得報道的東西。
不過，人口普查數據往往藏著不少有趣的東西。

過去幾年，我一直進行一個香港社會與文化轉變研究，其中一部份是以地區為基礎的焦點小組訪談，以往也撰文介紹過。在進行該研究時，我一直對香港人的內部流動很好奇，例如：香港人搬家有多頻繁？跨區搬家的比例有多少？跨區上班上學的比例又有多少？

只靠政府公開的普查結果而沒有原始數據，回答不了很仔細的問題，但有些粗略數字仍是頗有意思的。例如人口普查會問到市民五年前住在那裏，如果我們把複雜的數據整理一下，把香港只分為港島、九龍、新界三大區域，我們可以見到，在2016年，有4.9%的港島居民在五年前是住在九龍或新界的，其餘的可以是沒有搬過家、只在港島範圍內搬家，或從外地來港。在九龍居民中，有6.8%在五年前住在港島或新界，而在新界居民中，則只有4.1%在五年前住在港島或九龍。

原來，「從市區搬入新界住」，已不再是那麼常見的事。我在網上找出了1986、1996，和2006年的中期普查數據作對比，跨區域搬進新界的，在1986年時高達22.5%。30年前，五個新界居民，就有一個是在調查前五年內才搬入新界的。相比之下，跨區域搬到港島或九龍的市民，30年來相差不大。

以上數字固然只是反映了大家都知道的歷史常識：殖民地政府在70年代發展新市鎮，大量人口在80年代遷入新界。有趣的是，到了今天，人口普查報告仍用上「新市鎮」一詞，我們仍未有更合時又貼切的字眼來形容沙田、屯門、大埔等新界地區的市中心。

雖然香港市民跨區域搬家的比例不高，但跨區域上學上班則不斷上升（一起做香港文化和社會轉變研究的梁啟智也已經寫了一點相關數據）。表二顯示住在港島、九龍，和新界的全日制學生要跨區域上學的比例。從1996至2016年，居於新界的學生要到九龍或港島上學的比例，都高於港島或九龍的學生要跨區域上學的比例。較特別的發現，是跨區域上學的學生比例在過去二十年不斷上升。在2016年，無論是住在港島、九龍，抑或新界，五個全日制學生中，就有一個要到另外的區域上學。

表三顯示跨區域上班的情況。這裏的計算過程較為複雜，因為不少在職人士並無固定工作地點，或在家中工作，或在香港以外工作。表三的百分比是在扣掉這些類別人士後得出的。表三的結果跟表二很相似。第一，新界居民跨區域上班比例比港島及九龍高。第二，跨區域上班比例在過去二十年一直上升。

我不是研究城市規劃發展的專家，這些數字有待更專業的解讀和進一步分析。我只想簡單提出兩點個人想法。第一，公共交通原本就是一個重要的社會議題，而隨著人口上升和跨區域上班上學人口比例上升，公共交通系統更為重要，承受的壓力亦更大。但同時，香港的公共交通發展是否過分依賴地鐵，是需要關注的問題。其實，2006和2016年的中期普查也有問及市民上班上學的途徑。在2006年，依賴地鐵及九鐵各線（不計算輕鐵）上班及上學的在職人士及學生分別有29.1%和14.2%。在2016年，數字上升至40.7%和25.0%。這是否過分集中？港鐵的發展能應付嗎？

第二，在社會文化的層面，70、80年代大量市民進入新界居住，其後搬回九龍和港島的，在比例上不太多。但香港的經濟和社會生活中心，始終在九龍和港島，這似乎造就了一代在「新市鎮」成長的香港人的集體生活經驗。這些生活經驗，近年又透過一些網絡上的「潮文」或被廣泛熱議的題目而被表達出來，使香港社會出現了一種新的新界論述或想像。當然，香港本來就很細小，但有趣的現象正是，為何那麼細小的香港，都可以出現像「Long D戀」這種題目的討論。在我眼中，這是很有意思的香港研究題材。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