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氏保加症.來稿】患者的自述:我們不是一事無成的暴力傾向者

撰文:邱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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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大半年有幸接受多間傳媒訪問,分享自己對傳統道路字型的冷知識,被身邊朋友笑說突然爆紅,卻沒有太多人知道我沈迷鑽研道路的真相,是因為我是一個亞氏保加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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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接受《香港01》的訪問,立法會議員毛孟靜也有分享報導,支持我們保留香港傳統字體。(作者提供)

文:邱益彰(亞氏保加症患者、「監獄體再現計劃」發起人)

我自小就喜歡留意道路,尤其是道路上的路牌;自幼稚園開始,我就特別喜歡跟隨路牌字體寫字。但諷刺的是路牌上的字體屬舊字形,不被敎育局的規範字形接納,所以到了小學就被糾正回來。老師並沒有說過任何原因,就祇是說是錯字。

「亞氏保加症」這個名字,似乎在香港比較陌生。在小學三年班時,我被確診亞氏保加症,家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甚麼是亞氏保加症?」後來聽說是屬於自閉症光譜中,較爲輕微的自閉症障礙。

《維基百科》對這病症的定義是:

亞氏保加症患者的特徵是社交與非言語交際的困難,同時伴隨着興趣狹隘及重複特定行為。
在才藝比賽一炮而紅的「蘇珊大嬸」亦是亞氏保加症患者。(Getty Images)

小學的我總是渾渾噩噩,每天過著「究竟我做緊D咩」的生活,隨波逐流地上學放學及考試。操行尚算OK,不過成績「包尾」及「肥佬」卻是家常便飯。每年家長日後,校長都會親自約我父母會談,內容大致都是說「小兒的成績又退步了,應該在那裏和那裏多加用功。」後來當我被確診亞氏保加症後,校長直接無視了我,也許是認爲我無藥可救吧?

升中時,「第一志願」一欄中,儘管我很愛這間學校,但不敢塡寫「原校直升」,而轉到一間中文中學。因爲自知根本沒能力讀上英文中學,倒不如去一間易少少的學校?

我一向是一個不問世事的人,喜歡獨自一人,幸好在小六時參與了屯門醫院的輔導活動,開始改善了社交能力,才不致於與世隔絕。

可是我始終喜歡「圈子中立」,不懂應對圈子裏的竊竊私語,就像一個局外人中,所以在中一時成為同學的排擠對象。到了中二,鄰班的同學轉到我班,「搶走」了我的排擠角色,為了自保,我由被害者變成加害者,目的是希望融入圈子。

原來,那位插班生也是亞氏保加症患者,我豈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後來我鼓起勇氣向那位插班生道歉,做了好朋友。中三時,那位插班生到了外國升學,我自然又成爲了被排擠對象。到中三時信主後,開始學懂放下,視同學的欺負當作開玩笑,人也開心得多。

患有亞氏保加症的人士,大部份只能和亞氏保加症患者做朋友,因為大家愛好比較「特殊」,如巴士、鐵路等,即是俗稱的「巴膠」及「鐵膠」。這些圈子在常人看起來很怪異,沒有人願意接近。

我認識不少患有亞氏保加症的朋友,有些是成績特別優異,卻有暴力傾向;有些是祇有暴力傾向,社交圈子卻非常廣闊。而我自己屬於成績旣不優異(可說是成績極差)和沒有暴力傾向的患者,在常人眼中,可能祇是一個普通的「廢青」吧?

亞氏保加症患者也有很多種,筆者屬於成績不優異和沒有暴力傾向的一類。(作者提供)

前幾天,我和一位同是患者的好朋友聊天,我非常羨慕對方是一位資優生,年年考第一;而我卻在學業上提不起勁,那是爲甚麼呢?是因爲我自己有讀寫障礙和專注力不足嗎?又似乎不是。我自己自小就非常喜歡閱讀有興趣的文章,但卻不能拿起課本讀一句文言文。

即使從英文小學轉到中文中學,成績也沒突飛猛進頂多是中史和地理比較好。所以在中四當年,家人安排我到澳洲留學,避開應付不了的DSE。

相比香港來說,澳洲更爲關注亞氏保加症。記得在中學十二年級(等同香港中六)時,英文科老師要求用 Arial Narrow 字型作爲作文功課的字型,當時我向老師提出改用其他字型,他亦很感興趣爲甚麼我那麼抗拒使用 Arial Narrow。老師足足聽了我半個小時解說,最後他還准許我改用其他字型交功課。

澳洲英文科老師(右)要求用 Arial Narrow 字型作爲作文功課的字型,當時我向老師提出改用其他字型,他竟然足足聽了我半個小時解說,最後他還准許我改用其他字型交功課。(作者提供)

如果在香港,我相信在默守成規的教訓制度下,我早已被視為不聽話的麻煩學生了(也怪不得老師,他們的工作量多到沒有時間去照顧每一位學生)。

在香港,相信不少人遇過亞氏保加症患者,認為他們可怕、面目猙獰,甚至有暴力傾向,其實他們只是不懂社交技巧。請別因為偏見,放棄主動伸出援手協助亞氏保加症患者融入群體的機會,讓他們陷入無助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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