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教育】點滴師語(1):我不是來「教」學生,而是一起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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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教育】點滴師語(1) 張偉樂:我不是來「教」學生,而是一起學習
撰文:Pluto
香港人工作繁重、生活忙碌,難得到了星期日,誰不想悠閒宅在家或約朋友去玩去癲?偏偏「憧憬世界」(TOE)的校園藝術導師張偉樂(Wai Lok)卻例外。
雖然偉樂已是第二年參與TOE,但他並沒有怠慢,既不介意犧牲休息時間,抓緊假日跟學生研習攝影,還於課後爭取午膳時段,接受訪談分享課程點滴。期間,看著累透的他,邊匆忙地吃著「廚神叉燒飯」、邊仔細地憶述課堂心聲,仍然樂在其中的模樣,我好奇:「你好似幾喜歡教攝影?」
「不不不,我可不是『教』學生,而是陪他們一起學習,探索好玩的事情呢!」偉樂堅定的神色,讓人莞爾,似乎藝術教育的滋味,比眼前美食還要吸引。

藝術教育可沒預想中容易

門外人認為「藝術教育」任重道遠,身為門內人的偉樂卻保持平常心,「本身從事攝影創作,過去也辦過多次個展,關心香港的人和物。每次展覽完結,開心之餘也反思:怎樣將藝術的意義延伸至日常?剛好,去年獲TOE邀請參與『攝影教育計劃』,發現大家理念相近,也許可另闢途徑摸索攝影的可能性,就膽粗粗答允做藝術導師(Artist Educator),嘗試走入校園make a change。只是我追求的改變,談不上好偉大,但求跟學生通過踏實和互動的工作坊,重新審視生活空間的特色,並建立基本的美感概念罷。」

編﹕你好似幾喜歡教攝影? 偉樂﹕「不不不,我可不是『教』學生,而是陪他們一起學習,探索好玩的事情呢!」偉樂堅定的神色,讓人莞爾,似乎藝術教育的滋味,比眼前美食還要吸引。

以謙遜的態度前行,偉樂笑言皆因碰過釘。相對做藝術家時,照顧好作品和個人狀態就夠,當藝術導師的責任和顧慮較多,計劃需要、校方意願、學生程度等,每部份都不容小覷,「自問個性不算挑剔,又少對人與事預設框架,以為理應好快上手,但實行起來,才驚覺自己未太懂得掌握學生的能力,有時也不夠信任和放手。」去年TOE的主題「Folding/Un Folding」,偉樂策劃了「自拍與身份建構」和「公共空間與攝影介入」工作坊,原意想讓學生通過跟社區設計相關的練習入手,由認識「我是誰」為起點,再發掘空間的公私性問題,「可能課程的主題比較陌生,創作手法又和以往學校的模式不同,加上普遍年輕人課業沉重,沉迷電子娛樂,對所在環境的敏感度也不高,留意到普遍人不算太投入,自己旁觀著不放心,偶爾又太用力推進,頗花心力和時間去磨合。」他解說。

本身從事攝影創作,過去也辦過多次個展,關心香港的人和物。每次展覽完結,開心之餘也反思:怎樣將藝術的意義延伸至日常?剛好,去年獲TOE邀請參與『攝影教育計劃』,發現大家理念相近,也許可另闢途徑摸索攝影的可能性,就膽粗粗答允做藝術導師(Artist Educator),嘗試走入校園MAKE A CHANGE。

讓我們重新出發

預想跟實際不成正比,偉樂也曾自我檢討。思前想後,發現即使有點落差,跟學生相處的過程,還是有其樂趣,「某次課堂討論,有學生提出的士司機佔用學校外牆的情況,我建議他們製作『牛肉乾』野餐墊,再親身跟司機溝通,但部份同學仔『勁淆底』,幾乎拉著我的衫尾(笑),於是我就陪大家一起完成任務。」憶起當時學生的可愛反應,他笑了。

偉樂於去年策劃了「自拍與身份建構」工作坊,以學生熟識及常用的社交媒體切入,讓他們觀察自己使用社交媒體的行為模式,反思自我的身份和網絡世界的互動關係。圖片為學生上堂練習作品,他們把不同角度的自拍照做成拼貼,藉此觀察自己自拍的行為。 圖﹕沈佩思 Sahi Princess Stepahnie / 鍾嘉盈Chung Karen Barlolong Morta 玫瑰崗學校(中學部)2016/17年度學生堂上練習作品

另外,發生於課堂期間,一些表面微不足道,背後有深意的小事件,也讓偉樂反思了「教育」的意義,「某次TOE的流動圖書館*到某校做工作坊,有同學想用黑色元素表達傷感題材,但被老師要求交彩色作品,看他的反應難堪,我嘗試跟他聊天,發現這孩子不是搞事,而是有想法想表達,無奈主流教育觀念太多限制,老師亦忙於考慮評分等實際要求,才忽略了聆聽他們的心聲,壓抑了創意的發揮。觀察既久,我慢慢領悟到『教育』不應只是由上而下給指令,也無妨釋出信任去聆聽和陪伴,幫助學生勇敢走出Comfort Zone。」

「自拍與身份建構」工作坊完結後,學生作品於年度展覽展出。 玫瑰崗學校(中學部)2016/17年度學生作品

有感藝術導師的崗位,比全職教師在制度中相對自由,偉樂於是也多向其他TOE導師求問心得,通過導師的訓練和分享,汲取群體經驗、針對個人盲點,在2017-18年度TOE中,從學生需要去構思更貼心的課程,同時也調節個人心態去迎接新挑戰,「今年選擇以物料多變的『針孔攝影』(Pinhole)為題,給予學生機會落手落腳做個人作品,藉著創作過程去逐點觀察和感受社區。課程初段,除了講些基本的原理和技術,我還會帶他們到街頭『執垃圾』,從被遺棄的物件中,微觀地分析區內人口分佈和習性,譬如每區都有煙盒,深水埗和油麻地,只有中國牌子,無萬寶路等;或新區和舊區的酒樽有分別,前者多紅酒,後者多啤酒;甚至有學生在舊區執到針筒!嚇死我(笑)。」

偉樂於去年設計了另一工作坊,名為「公共空間與攝影介入」。圖為學生上課情境,他們正在用手臂量度操場的闊度,用攝影和身體重新審視大小、長闊、用途等空間的概念。

偉樂續說,「撿拾過後,我們會就著觀察,討論各自關心的現象,再以日本業餘發明家川上賢司(Kenji Kawakami)80年代開發的『珍道具』(Chindogu)概念,將兩件日常物件結合解決生活所需,像有同學跟路人婆婆聊天,發現她關心脫髮問題,就想出將番皂結合梳來用,好有趣。經過理論、訪談、實驗,最後就會正式選材做針孔相機,回應各人留意的社區問題。」

學生來到校外的社區,親自運用軀體量度街道的闊度,讓他們對公共空間這一個概念有所體會,逐步關注這一議題。

你們快樂,我就滿足

課程細節聽來過癮,實踐起來學生又享受嗎?訪談前,其實我也曾去過保良局朱敬文中學觀摩偉樂的一節攝影課,記得當時堂上牛高馬大的學生哥,摟著他的肩膀在學校附近的小商場到處逛,時而提問「阿SIR,買椅子、買錄音機得唔得?」,時而開心買下午茶齊齊分,回到班房後,雖然嘴裡說不懂做,但手裡還是拿著工具默默試,還時不時跑到偉樂面對請教不同方法⋯⋯看來這一回,就算他們未必完全通曉攝影的技藝,但至少已被燃起對生活的好奇心。「對啊,剛開始上課時,大家的反應有點懵懂,可是後來都很專注和投入,像有人關心清潔問題,專門選了一個透明洗潔精的樽,向高難度挑戰怎樣做到不漏光的密封模樣,完成後又真的能扭回樽蓋,證明細節處理夠用心;又有人善用洗衣粉盒的小匙做活快門,讓我有點驚訝他們的聰敏。」偉樂說。

學生留意到學校附近的公園遊人稀少,因此於入口處繪製跳飛機,吸引街坊。

談到學生微小卻實在的變化,偉樂忍不住嘴角一掀,眼神流露出一絲欣慰,「以往成日覺得,後生仔要逼、要催,其實不是的,這兩年TOE的課程讓我省悟,如果你肯去接納他們的意見,相信他們的決定,很多事情就會自然而然地發展。」意外地由一位教導者變成一位受教者,他直言體會了藝術教育的樂趣所在,也對未來怎樣開拓相關方向,有了更宏觀的想像。

公園門前的跳舞機甫一完成,就吸引了經過的小孩,跟着路線,蹦跳入園內。
2010年獲取屬澳洲墨爾本皇家理工大學的香港藝術學院藝術學士,主修攝影。其創作主要以攝影為媒介,內容圍繞香港的人和物,並從中思索攝影的可能性。 張氏現於香港生活及工作。 個人網頁:http://wailok.hk/
張偉樂
堂上牛高馬大的學生哥,摟著偉樂的肩膀在學校附近的小商場到處逛,時而提問「阿SIR,買椅子、買錄音機得唔得?」,時而開心買下午茶齊齊分,回到班房後,雖然嘴裡說不懂做,但手裡還是拿著工具默默試,還時不時跑到偉樂面前請教不同方法⋯⋯
談到學生微小卻實在的變化,偉樂忍不住嘴角一掀,眼神流露出一絲欣慰,「以往成日覺得,後生仔要逼、要催,其實不是的,這兩年TOE的課程讓我省悟,如果你肯去接納他們的意見,相信他們的決定,很多事情就會自然而然地發展。」

*「憧憬世界」流動圖書館自2016年起,逐步走訪各區中學,展示風格不一的影像手作書,作品來自「憧憬世界」的歷屆學生,他們在藝術導師的帶領下經歷完整的創作過程,把生活經驗化成影像,製作成紙本作品。為使讀者能夠更深入體會影像創作的樂趣,我們為支持流動圖書館的學校準備約共十小時的攝影工作坊,讓參加者透過實踐,拉闊對影像創作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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