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恐襲.博評】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火雞

撰文:許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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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就在(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成功修憲,把土耳其由「國會——內閣制」改作「總統實權制」之前,就要面臨下台的窘境。一時間…土耳其也彷如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大火雞,東走不是、西走也不能,陷入腹背受敵、裏外不是人的窘局。說到底,無論經過多少次顏色革命,「西亞——北非」地區,始終無法脫離「兩大陣營—兩大宗派—三大民族」的格局…所謂「恐怖襲擊」泛濫,不過是上述歷史衝突因素和持續混戰,最吸國際媒體眼球的表徵而已。
許楨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路透社)

正當伊拉克政府軍收復重鎮費盧傑,敘利亞等地難民湧向歐洲的人道災難,亦見稍為緩和;就在橫跨歐亞的土耳其最大城市伊斯坦布爾,卻發生了數十人死、逾百人受傷的機場炸彈襲擊。

該國總統埃爾多安方才與俄羅斯強人普京會面,盡力撫平在敘利亞多方混戰中,土國F-16擊落俄軍Su-24的爭端,恐襲危機卻掩面而至。

機場恐襲令土耳其內政 陷入窘局

恐怕,就在埃爾多安成功修憲,把土耳其由「國會——內閣制」改作「總統實權制」之前,就要面臨下台的窘境。

一時間,不只埃爾多安及其所屬執政發展黨處於由盛轉衰的政治生涯分水嶺,作為身處「歐—亞—非」三洲要塞的土耳其,也彷如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大火雞,東走不是、西走也不能,陷入腹背受敵、裏外不是人的窘局。

說到底,無論經過多少次顏色革命,「西亞——北非」地區,始終無法脫離「兩大陣營—兩大宗派—三大民族」的格局。各陣營、各宗派、各民族的交叉結盟、利益交換,又造成更激烈的對抗與猜疑。所謂「恐怖襲擊」泛濫,不過是上述歷史衝突因素和持續混戰,最吸國際媒體眼球的表徵而已。

伊斯坦布爾機場襲擊不是第一宗,也不可能是最後一宗。(路透社)

「兩大陣營—兩大宗派—三大民族」 始終激烈對抗與猜疑

所謂兩大陣營,即「親美與反美」;兩大宗派,指「伊斯蘭教遜尼、什葉」;三大民族,是指佔中東人口多數,卻各有文化淵源的「突厥、阿拉伯、波斯」三族,分別由土耳其、沙特、伊朗所代表。

伊朗國外的波斯人不多,而且所屬的什葉派只佔中東人口的少數。然而,「伊朗——伊拉克」連同統治敘利亞的什葉分支阿拉維派,不只國土相接、連成一氣,更據有從波斯灣至東地中海的戰略要地。因此,與據有人口、經濟優勢的「土耳其——沙特」兩大遜尼國家相抗衡。

沙特作為遜尼派阿拉伯國家之首,在「基地組織」肆虐的年代,就與恐怖分子龍頭斬不斷、理還亂,拉登家族的產業本就集中沙特。如今,由遜尼派人員組成的「達伊沙」(Daesh,前稱「伊斯蘭國」),趁「伊拉克——敘利亞」內亂而崛起,取代「基地組織」成為新一代「恐怖之王」。沙特自然視之為削弱什葉三國實力,阻礙伊朗復興的助力。即便沙特政府未有系統性支援達伊沙,亦斷沒有協助「兩伊——敘利亞」什葉政權,將達伊沙盡除的道理。

土耳其在周邊國家也有小兄弟,雖然主要在其東邊的中亞國家。然而,在土國南邊,如敘利亞北部邊境的土庫曼人,也是土耳其保護對象。「敘利亞——伊拉克」的遜尼派興起,挑戰當權派,一來阻止了什葉派鞏固權力,二來是阿拉伯民族內戰,作為遜尼派非阿拉伯民族,上述形勢對土耳其利大於弊。因此,只要達伊沙避免攻擊土、敘邊境的土庫曼人,埃爾多安一直與之相安無事,極少爆發嚴重衝突。

土耳其迫於參與反恐 與達伊沙關係迅速惡化

近年的變化是,自從美國、加拿大發現用惰性氣體取代液體,可更環保、高效地開採國內頁岩氣、頁岩油後,華府就以能源出口為國策。華府亟欲減少在中東的軍事支出之餘,亦認為油價太低於己不利,打擊恐怖主義比維持中東勢力平衡重要。因此,西方不只不介意與伊朗改善關係,更要加強在「敘利亞—伊拉克」圍攻達伊沙,樂見伊朗派出什葉民兵參與地面反恐。
 
北約、伊朗的走近,兩者與達伊沙的對決,使更多恐怖襲擊漫延法國、美國、比利時。歐美被襲後,對袖手旁觀的土耳其、沙特兩大傳統盟友愈發不滿。在西方的壓力下,組成反恐盟軍的沙特,仍然陽奉陰違,不願主動出擊達伊沙。但土耳其本身是北約正式成員,在防務上直接依仗歐美盟軍,否則難頂隔裏海相望的俄國壓力;達伊沙與其關係又不如與沙特之同文同種,雙方關係迅速惡化。

庫爾德族在敘利亞的民兵組織YPG,成員約有5萬之眾。(路透社)

美國大改中東政策遇上恐襲潮 土耳其未脫危機

本來,土耳其最忌憚的民族武裝不是達伊沙,而是「庫爾德工人黨」。居於「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伊朗」四國邊境的庫爾德人一直以武力尋求獨立,被土耳其視為「恐怖分子」。庫爾德人卻因為在「敘利亞——伊拉克」內戰中對抗達伊沙有心有力,而被北約視為反恐盟友。

北約為庫爾德人提供訓練、軍備與情報,本就觸及土耳其神經。隨着庫爾德人有歐美撐腰,更加成為反美武裝眼中釘,竟引來達伊沙跨境到土耳其襲擊庫爾德人區。當埃爾多安迫於華府壓力,開始拘捕境內達伊沙人員時,後者便發動愈來愈多針對其主體民族——突厥人,而非庫爾德人的大規模襲擊。

美國因石油經濟大逆轉,而大幅度改變中東及安全政策,其中東盟友難以適應之餘,更遭逢「恐怖分子」反噬。伊斯坦布爾機場襲擊不是第一宗,也不可能是最後一宗。曾經想在東西南北交匯的「歐—亞—非」要塞左右逢緣的埃爾多安,本就不願隨北約東征伊斯蘭教徒,如今卻成為被釘在美國十字架上的火雞。寧默而生難,寧鳴而死也不易。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