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女孩去馬來西亞「五花大綁半裸打桌球」 驚人行為背後藏詩意

撰文: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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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後重慶妹子童文敏,用自己的身體進行行為創作,至今已有10年。在都市中爬行,在松林中倒掛,將自己綁在桌球枱上,把身體交付給海浪……在同質化的當代生活中,童文敏她用一個個野性的行為,去尋找一種空隙,一種想像。

撰文:朱玉茹 責編:陳子文(一条)

年前,一条到重慶拜訪童文敏,探訪她在重慶的各個創作現場,也探尋她「驚人」行為背後的故事。

「大眾和媒體對行為藝術有很多誤解。對我而言,行為就是回歸到人本身的感知,很樸素地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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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第一次見到童文敏,是2020年底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PSA),當時她正在籌備一場行為作品。她和60位志願者,一起計劃用從上海各地撿來的植物,構建一個森林。童文敏瘦瘦高高的,一頭標誌性的黑長直,一身黑衣。她聲音輕柔,和每個人耐心地講解著流程,像個平易近人的老師,時不時還會開個玩笑。一時,我們很難把面前這個溫柔、愛笑的女生與她生猛的作品結合起來。

創作行為藝術9年,童文敏拿過中國行為藝術文獻展評選嘉許藝術家、華宇青年獎評委會大獎、新星星藝術獎一等獎……她的作品都非常簡約,卻餘韻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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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女性,做行為藝術,童文敏受到過很多的質疑與誤解。對於這些,她表現得很灑脫。但這種灑脫背後並不意味著不會被這些言論所傷害,更多的還是她對於自己熱愛的事情的認同與堅定。「對我而言,行為就是一個人很樸素地做一件事,抓住最原初是什麼打動了我,如何不讓它滑過。」她認為自己的作品其實是在創造一種空隙和想像,其實是想問:「在同質化的當代生活中,還有沒有別的可能?還有沒有別的有意思的事情?」

(以下是童文敏的自述。)

魔幻的重慶與我

我1989年出生於重慶。這個城市特別魔幻,錯綜複雜的,很多地方就像個天然的舞台和劇場,其實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一個人的性格、思維方式。我小時候是處於一種放養的狀態,獨處的時間比較多,就會自己倒騰出各種玩的。家裡的天花板上有那種污漬,我盯著看就可以自己編故事;不想在桌上吃飯,我就端著碗,爬到果樹上吃。左鄰右舍的小朋友都喜歡找我一起玩。

從小我就喜歡畫畫,家裡牆上全都是我小時候的畫,後來大學就考了四川美院油畫系。川美比較野,氛圍很開放,老師和學生就像朋友般平等。不論你的專業是什麼,各種媒介你都可以接觸、嘗試。有一年暑假,我在街上看到一個很好看的女生,結果她一抬手,我就看到她的腋毛,下意識就覺得她沒那麼美好了。我突然覺得:我怎麼會有這樣一種審美?我這種認識是從哪兒來的?當時就想做一個作品來回應這件事,嘗試了繪畫、錄像,但都覺得不太夠。後來我就直接做,把自己的腋毛拔了燒掉,然後喝下去。做完之後,我的老師跟我說,你這是行為藝術。

其實最開始我並不了解「行為」,也覺得好像就是那種感官上很刺激的。後來看了很多國內外很好的行為藝術家的作品,才發現並不是這樣。行為也可以很含蓄、很詩意。早年看過一個作品,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一個外國老藝術家,Boris Nieslony,躺在一堆雜草中,嘴裡含著一棵雜草,兩個小時一動不動。當時我其實就看了一眼,也沒怎麼看懂,但是那個畫面就一直留在我腦袋裡,隨著時間慢慢發酵。後來我就開始自己去做行為,生活中遇到或看到的一些事物,都會促使我去思考,去創作。

童文敏作品《放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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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現代生活尋找野性

2016年夏天,我在重慶的一個高樓大廈旁。當時天很熱,我頭髮長,頸子後面全是汗水。我就走到外面,把頭彎下來散熱,就記住了那種風的感覺。我讓朋友帶我去更偏遠的地方,想到一個高處去吹風。現代城市和城市裡人的生活,其實很同質化,我想尋找一種不一樣的、更野的東西。你在家裡待著,天天看展覽翻資料,其實永遠都在這個系統裡邊打轉。

後來就去到青海西寧,那是一種寸草不生的黃土高原的蒼茫和蕭條。在一個沒有名字的荒蕪的山上,我彎下身,頭髮連接了9根黑色的線,線綁在山上的石頭上,放風。那段時間我每天清晨出發去荒山或曠野,傍晚回到城市。在這種城市和曠野的往返中,我理解到了更多「野」的含義。也驚訝地發現,雖然自己內心渴望「野」,實際上卻已經適應了現代的城市生活。

不是有句話說,重慶人夏天的命都是空調給的。我想我那麼喜歡太陽、喜歡自然的人,為什麼現在天天就躲著太陽?我就去到河邊,躺在河床上,去到松林中,倒掛在松林裡,背面放了面鏡子——迂迴地去面對太陽,面對這個問題。

在松林裡做這個作品的時候其實挺危險的,就是在腰上拴了一個安全帶。我的腳必須緊緊地貼著樹,如果一下沒貼住倒下來,我的腰部脊椎可能就斷了,同時我還要考慮自己會不會充血。但是當時狀態特別好,懸掛了30多分鐘,我一點也沒有覺得不舒服,彷彿有一種自然的能量貫穿我的身體。

現在鄉村都是空的,大家還是會渴望城市,覺得有更多的機會。這個社會給了人們各種關於都市的美好幻想,這跟中國快速的發展也有關。這些是我創作的背景:關於我們現代的生活,和我喜歡的野性的思維之間矛盾衝突的地方。

構築心理上的空間去自處

2017年,我在想人跟空間是什麼關係。你以為買了一個房,就有了自己的空間嗎?其實產權就幾十年;你以為在家裡邊就很私密,在街上就沒有私人空間嗎?也不一定。當時我在德國駐留,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讓朋友從二樓扔床單下來,把我蓋住。我胸前放了一支錄音筆,剛開始都是公共空間的聲音。當床單慢慢掉下來,就逐漸變成是我的呼吸聲,還有我即興說的話。床單之下,其實就是一種非物理的、隱形的私密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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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用紙裹住自己,在廣場、河邊、公園,各種各樣的公共空間裡,去構築並視覺化我內心的這種個人空間。在日益擁擠的城市將物理上的空間不斷壓縮的今天,我覺得我們其實更多是需要這種心理上的空間去自處,倒不是說去買一個多大的房子。

那個時候因為工作上的一些事挺煩躁的,當時最想要的是一段寧靜的時間。於是我找到一片水灘,踏入其中,慢慢地一直往裡走。走到中間時,我閉上眼睛,用藍色的粉末抹過我的雙眼。在這樣的過程中,達到了我想要的寧靜的片刻和空間。畫面看起來很自然,其實那是一個廢棄的建築工地,在成都市中心,旁邊還有很多被丟棄的生活用品。

《等待一片藍色的到來》2017👇👇👇

【85後重慶女孩用身體搞創作,野性又詩意】《等待一片藍色的到來》 2017(一条授權使用)

偶然的機會走訪一個廢棄的村子,潮濕髮黴讓人感覺很不舒服。但是對面有一大片很久沒修剪過的人工草坪,當時我整個人就安靜下來了。我在想如何去無限地接近草坪給我的那種寧靜感,就想到用草坪縫製一件衣服,因為衣服其實是離你身體最近的一層空間。

我赤身穿上後趴在草坪上,然後很緩慢地站起來。整個過程花了近20分鐘,去認真地感受那些細碎的小泥塊滑過我的皮膚。通過這樣的行為,我屏蔽掉周遭的一切,在心中實現一個寧靜的、屬於我個人的片刻。

現代人的「廢墟」

2018年,我去日本福島考察。那邊因為核洩漏,人不能居住,而被廢棄了,但是植物長得特別茂盛,甚至還有新的物種誕生,讓我印象深刻。你會感到人只是這個自然世界的一小部分。我就把樹枝連接自己的四肢,爬行。用這種很古老的行為,去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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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行》在世界各地都有做,日本、德國、意大利、中國……

在重慶選的地方是一個工地,上面鋪了一層綠色的網,網中間還有廢墟裡的雜草長出來。我是有考慮這種人工和自然的反差,想把自然、還有一種很原始的狀態穿插在現代的都市裡。

《很久以前》是一個行為現場,我和幾十位志願者一起造出一片森林,想讓觀眾去體驗那種原始的寧靜。在不同的地方做這件作品,我都會使用當地的植物。這次在上海,幾乎把70-80%的上海有的植物都收集來了。從低矮的灌木叢,到水生藤蔓,甚至還有莊稼,麥子、水稻,還有蔬果,茭白、絲瓜、紅薯、柚子……

【85後重慶女孩用身體搞創作,野性又詩意】《很久以前》 成都2019(一条授權使用)

每一種植物,我會去試怎麼與它產生聯繫。比如藤蔓,我就是被它繞住,像是一顆藤蔓爬在樹上的感覺。剛開始是一片廢墟,就我一個人在那晃動,然後兩個人、三個人慢慢地組成了一片森林。

讓我挺驚訝的是,志願者大多都是上班族,有的甚至請了年假,特意從外地飛過來參加。有些人跟我說,在公司上班,他們其實也很壓抑,什麼都需要講求效益。他們就很想體驗一下這種沒有什麼利益關係、好像很無用的狀態。

【85後重慶女孩用身體搞創作,野性又詩意】志願者在《很久以前》行為現場的狀態。(一条授權使用)

從2019年底開始,我一直在重慶黃桷坪做一個「廢墟」項目。我居住在這個地方很久了,每次回來就發現怎麼又拆沒了?變化速度太快,讓人有種不真實感。我開始思考什麼是真實的生活。建築的修建坍塌之外,你的記憶、情感彷彿也都瓦解了。我其實更想探討的是精神上的廢墟,現代人的那種精神狀態。

其實「廢墟」在中國是個很常見的話題,而我通過個人的感知,嘗試去引出一點東西,撬動這個龐大的話題。

持續創造想像

一個女孩子,你說畫油畫的,別人就覺得挺美好;你說做行為的,別人心裡先給你扣幾分。剛開始的時候我都沒有跟家裡人說我在做行為,怕他們搞不懂,自己到網上去查,或者聽身邊那些不懂的人說,就會很擔心我。後來他們看到了我的作品,了解到我具體都做了什麼,就沒有什麼意見了。

生活中的童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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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大眾、媒體對行為藝術有很多的偏見,把所有社會上博人眼球的、張牙舞爪的、搞笑的,甚至所有無法解釋的,都稱之為行為藝術。行為真的不是那麼可怕。

對我而言,行為創作就是一個人很樸素地做一件事情,抓住最原初是什麼打動了我,如何不讓它滑過。

童文敏在進行即興的創作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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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探尋的一些問題可能在別人看來不太實際,但是我很堅信它的價值。野性和詩意,我的創作特別在意這個。在你的日常生活裡面,它是一種空隙,一種跳躍。最重要的,它是一種想像——還有沒有別的可能?還有沒有別的有意思的事情?我覺得現在的人其實是很遺失的,變得麻木,在城市的空間內進行著設定的那些活動,很沒意思。所以我的創作,包括我個人,其實會往反方向走,回歸到人本身的感知去探討。

儘管整個社會對「行為」缺乏認識,但我認為它是一種很值得研究的創作形式。決定做行為的時候,我就知道它不賺錢。可能我一輩子都需要有一份工作,邊工作邊藝術創作,同時鑽研行為。我希望自己能像喜歡的那些優秀的藝術家一樣,能給世界留下一些東西,不管是具體的作品還是精神。希望自己做一個可以持續思考、持續創造想像的人。

【同場加映】24歲大連姑娘製巨型女性性器官 讓來客進去感受孕育生命溫暖過程(點圖放大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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