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歲月|蕭紅在日軍佔港後辭世 蕭軍懷念的是......

撰文:魏煜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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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夏天,因為國民政府的通緝,蕭軍和芬帶著他們的大女兒蕭歌到達延安。這時他找到了一個幾乎可以無所顧忌而談論蕭紅的對象:丁玲。9月21日的日記中——

夜間在T處坐了一刻,我向她說了些我和蕭紅底過去,她似乎很感動!我告訴她關於紅的事,我從未詳細同誰說過的,她也不要向誰說。T說第一次見到我,先感到我是一個真正的「人」。

雖然丁玲是比芬成熟很多的談話對手,但是次時她已經來到延安兩年,還在向黨進一步靠攏,這引起了蕭軍的不快。他對丁玲說:「作家固然不必擺架子,但決不能忘了作家的本份,像一個屬員似的。」他覺得丁玲與蕭紅無法相比,因為「紅是有晶瑩崇高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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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中全中國都在逃難,蕭紅也在路上與很多文人相遇相知。我們看友人們寫她的文字時,見到她生動的樣貌,也了解到與蕭軍分手之後她持續的痛苦。但是蕭軍不能向人傾訴,因此他的痛苦只能寫進日記。比如友人來信提到蕭紅借了錢,他寫進日記;見到白朗,白朗轉述她關心著蕭軍的病,寫進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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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2月20日蕭軍讀報看到蕭紅和端木蕻良一起去了香港,記錄!1941年的日記裡面蕭紅的名字繼續出現:3月13日想起三年前紅提出分手;7月13日想起這是他們相識八年的紀念日。每一次和朋友們出現了隔閡,他都會想起蕭紅的決裂。每一個喜歡蕭紅、可以和他談蕭紅的人,他都視之為可以傾談的對象。這就是他思念蕭紅的方式。

知我者死了!

蕭紅1942年1月22日在香港去世,當時香港被日軍佔領不久,整個南中國烽火連天,大家心中沒有幾刻的安寧。在延安的蕭軍有沒有心靈感應?看他28日的日記,在與紅「愛的哲學」對話九年半之後,他寫出了自己的戀愛觀:

在相互影響下,提高彼此靈魂的寬度,深度和強度,鼓勵彼此前進的勇氣……這就是我的戀愛觀。我總是尊敬我所愛過的人,我不願想起他們的缺點,只要它不是妨害第三者。我愛形象的美麗,我更愛靈魂和人格的美麗。無論什麼樣經過的女人——被所有認為不道德的——只要她是真誠地向我遞上她愛底花,我是以接待一枝初生的,帶着朝霞的玫瑰那樣來雙手接起這枝花……在我的眼裏沒有可以評論的愛人。比如當年我與蕭紅……

蕭紅去世的消息沒能立刻觸發作家們的回憶文字,因此她去世四個月時,在她身邊守到最後一刻的駱賓基感嘆周圍「那麼安靜」。這消息4月8日才傳到延安。蕭軍在日記中寫道:「下午聽蕭紅死了的消息。芬哭了。」芬為什麼哭?是哭蕭紅悲慘的命運嗎?第二天,蕭軍把延安《解放日報》上登出的蕭紅去世的消息剪貼在日記中,在下面寫道:

師我者死了!知我者死了!心情只是感到悶塞。我流了兩次淚。對於她,我不是悲悼過去的戀情,只是傷懷她底命運。

這一天日記裏面,蕭軍說要寫一篇「悼蕭紅的文字,不擬談到我們的私事,僅以一個作家和同伴的關係紀念她」。但他沒能寫出來,多年之後也不行。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給文藝學園的學生上課,特別選了蕭紅的《手》來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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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和她一起闖蕩文壇的東北作家們—白朗、羅烽、舒群,還有在臨汾相識的當時最知名的女作家丁玲,都在延安。他們5月1日開了蕭紅紀念會,但第二天就要收拾心情,去參加中央召開的文藝座談會了。當時只有丁玲和白朗寫出了動人的紀念文字,其他人的懷念文字卻到兩年之後才開始陸續發表。延安已經開始了文藝整風了,不久後他就變成了站在大多數人對立面的作家。

此後蕭軍看到有紀念蕭紅的文字,也會記錄在日記中。1943年9月14日,他寫道:「因看到一本刊物上有靳以紀念蕭紅的文章,內面提到我曾打過蕭紅的眼睛—這是我在夢中偶爾作的—而這人卻歪曲為我的惡行,這很使我不愉快,接了也引起了一種長久的深深的回憶」。不過記錄最多的,是魯迅和蕭紅都去世之後,他感到的徹骨的孤獨。1944年3月10日,他在延安的圖書館看到了蕭紅的《回憶魯迅先生》,「從蕭紅對魯迅先生一些,使我又記起了當年的情景,感到一種酸楚!她記得仔細,雖然僅是一些表面感覺的現象,但卻如實地寫出了先生晚年的風貌。」

(魏煜格「六年情債,半世情緣」系列文章五。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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