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艷芳》重映|追憶潸然 寫於疫下戲院重開日

撰文:01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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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第五波新冠疫情襲來,戲院休業多月,終在上周四(4月21日)重開。原定4月中舉行的第40屆「香港電影金像奬」頒獎典禮宣布順延,金像獎董事局主席爾冬陞早前接受專訪提及希望「完善選舉制度」,擴大選民數目及提高投票率,也期望討論多年的金像獎「最佳紀錄片」獎項在可見將來成事。
戲院重開,《梅艷芳》重映,不少觀眾再度入場重溫作品。票房衝破6,000萬元的《梅艷芳》是今屆競逐金像獎「最佳電影」的提名名單中票房最高的作品,也是去年港產片票房首位。輿論風眼中,《梅艷芳》既是「現象級電影」,也是「平庸傳記片」。我們在緬懷「香港的女兒」,也同時追憶一個消逝的流金歲月。

命運是梅艷芳的歌曲恆常訴說的主題,早期帶點叛逆張狂,後期流露過盡千帆的感慨。(電影劇照)

《梅艷芳》糅合了許多港人念茲在茲的情意結與集體記憶,本土味濃的荔園、霓虹璀燦的彌敦道、夜夜笙歌的酒廊夜總會。它的底蘊是香港人向上流動的勵志成長故事,由扛起一頭家,到成為「香港女兒」,由對人生迷惘的「whatever will be will be」,到展現港人自豪的「can-do精神」 ,梅艷芳的形象與符號都是香港人的精神寄託。

追憶消逝流金歲月
技藝的昇華與凝煉

電影巧妙地將梅艷芳置於時代脈絡,訴說蛻變中的城市與女子。我們對梅艷芳的疼惜不在於仰望其藝術價值,而是以平視角度看着她哼唱「吹啊吹/讓這風吹」,霎眼「夢中醒卻/歲月如飛奔」。我們見證她在風雲變幻的小島成長,電影中較細膩的情感落在愛芳(廖子妤飾)與艷芳(王丹妮飾)的對照,當中糅雜了親緣、妒忌與愛意。愛芳在病榻上的一顰一笑,比對白承載更多情感。許多觀眾感慨追憶潸然,電影的感染力自觀眾對梅艷芳的個人感情投射而起,惋惜「逝去的光彩不復還」而止。明星光芒不在於精緻的臉孔軀殼,而是她們的靈魂。從歌女到歌后,從賣藝到創造,是技藝的昇華與凝煉,電影創作並無二致。

《梅艷芳》照見紙醉金迷的香港,在遍地黃金與機遇的年代,個人的砥礪與工業的奮發同步跋扈飛揚。(電影劇照)

今屆金像獎最佳電影的提名名單包括:《怒火》、《智齒》、《梅艷芳》、《濁水漂流》及《媽媽的神奇小子》,從另一角度看,這幾部電影何嘗不是底層面對社會洪流的一場反撲。在金馬獎獲得12項提名、競逐金像獎「最佳編劇」的《濁水漂流》以電影回應了無家者的議題,社會對無家者又作出什麼回應?

電影中,露宿者因食環署清場而失去家當,在社工協助下控告政府。現實中,露宿者遭食環署丟棄家當而入稟追討賠償,上月法院判決無家者勝訴,每人獲賠償100元。這真是輿論高舉的「遲來的公義」?案件審結後,年逾六旬、大家喚他「叉婆」的陳志榮訴說了他的漂流故事,弔詭的是,他的人生遙遙呼應了《梅艷芳》述說的香港故事——那個學者都感慨很難說的香港故事。

對不少年輕觀眾來說,《梅艷芳》是一齣陪父母入場觀賞的電影,正如兒時伴父母到戲院看賀歲片。(電影劇照)

堆填區的錄音帶 
有梅艷芳的歌聲

電影中,少女艷芳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車仔檔覓食——現實中,年輕「叉婆」在工廠林立的街頭擺檔,推車仔賣炸雞髀搵食。電影中,濃妝艷抹的Anita穿梭於酒廊夜總會、黑白兩道酒客之間——現實中,中年「叉婆」投身飲食業,在大酒樓夜總會廚房做「執碼」。如今一代巨星殞落,「叉婆」在街頭漂泊。年紀老邁的「叉婆」住在深水埗,從飲食業退下來,偶爾做替工。「叉婆」的家當裏有家庭相冊、卡式錄音機及金曲錄音帶——當中有梅艷芳的歌聲,但家當早已送往堆填區,他獲得100元賠償。

電影有取悅觀眾的功能,若觀影愉悅只能來自感官激盪,面對千篇一律的浩瀚場面,觀眾都會感到疲憊。電影的深邃空間,遠遠不止於片長。它的影響力無遠弗屆,甚至改寫世代。今年「香港電影金像奬」頒獎禮踏進第40屆,有曰:四十不惑。第一屆金像奬「最佳電影」是方育平的《父子情》,四十年後重看,仍是一齣經得起時代考驗的作品。平實的《父子情》沒有大卡士與IP,人生哲思與遺憾都埋在情節肌理。十年或四十年後,我們又會如何評價風雨飄搖下的香港「最佳電影」及「最佳紀錄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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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巧妙地將梅艷芳置於時代脈絡,訴說蛻變中的城市與女子,我們見證着她在風雲變幻的小島成長、成名。(電影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