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歐北美模式非「歷史的終結」 中國給了不一樣答案︱專家有話說

撰文:吳啟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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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當「中國式現代化」出現在中共二十大政治報告後,引起世人對此說法的好奇與關注。要理解「中國式現代化」,不外乎從西方現代化與現代性的對比着手,以及向着中國歷史文化傳統脈絡與社會主義的關係求索。台灣學者吳啟訥授權《香港01》轉載的這篇文章,即以淺顯直白的語言,破除了西方現代性視角看待現代中國國家形成道路的認識誤區,同時從中西歷史對照的視野,指出中國現代化很大程度上並非複製西歐模式,而是延續了中國歷史自身的脈絡。

中國與眾不同的現代化模式與現代化過程,讓我們有機會延長歷史觀照的時段,放寬歷史觀照的視野,反過來也會讓我們從另一個角度理解現代中國國家形態的形成。

我曾經提過,中國的傳統政治是開放體系,而西歐傳統政治反而是由各自封閉的體系組成,這句話受到一些讀者的質疑,我想簡單再說明一下。首先,請注意,我是在比較中國和西歐的傳統政治,至於近代政治是今天這篇短文才會涉及到的話題,不過我還是會從傳統的角度來切入。其次是中文讀者,一般而言比較容易對歐洲歷史產生簡化的印象;就我個人經驗來說,深入到歐洲歷史深層,很有助於我們回頭看中國歷史,這一點與大家共勉。

台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吳啟訥認為,現代世界是由西方強權形塑和主導的秩序,現代性也是由西方定義。相對於此,以民為本的傳統是中國現代化繼承的核心內容。(資料圖片)

今天我們談現代中國國家形態形成的另一個話題:「現代性」(modernity)。其實,在21世紀到來之前,知識界所談論的現代性,事實上都是近代西方文明的特性。其內涵是以西方理性作為核心的近代西方文明當中的制度、組織、文化,以及秩序等特質,大致上是起源於歐洲中世紀的末期,發展於歐洲近代史當中,隨着西歐勢力的擴張傳播到全球。因此知識界談論的以全球為範圍的現代性,它的內容還是西方現代性。

伴隨西方在世界政治經濟主導地位的確立,西方現代性在全球高度發展形成了一套龐大的秩序和體系。這套體系當中有一個面向,大概也包含美國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所說的「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從這套邏輯看,基於這一套秩序和體系所建立的現代世界的形成過程就是現代化。

那麼全球化也是現代化的一部分,絕大多數的國家或者地區都是自願或者被迫的整合到這個現代世界秩序當中。這個整合的過程也就是各個國家和地區的現代化過程,而由此形成的現代世界,基本上就是由西方強權形塑和主導的秩序,這裏的現代性是由西方定義。

中國在21世紀的社會和經濟發展,對於從歷史的角度解釋現代性這個概念的定義,對於我們重新思考現代性這個大議題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會。當然這並不是說中國改寫了現代性的定義,也不是說中國改寫了這之前幾個世紀現代化的歷史。而是說,中國與眾不同的現代化模式與現代化過程,讓我們有機會延長歷史觀照的時段,放寬歷史觀照的視野;相對而言,也會讓我們從另一個角度理解現代中國國家形態的形成。

台灣學者吳啟訥指出,中國傳統思想與馬克思主義之間分享許多共同價值。(資料圖片)

毫無疑問,資本主義社會在西歐的獨特發展,以及他們對全球性的主導,曾經使得很多的歷史學家還有未來學家相信西歐北美模式將是「歷史的終結」。其中很多有學問、有見地的人共同認為,中國雖然大致與西歐同步在15世紀前後出現了諸多的現代現象,但是在社會結構、政治制度與歷史演變方面,存在本質的差異。這種思維邏輯的前提是,首先認定西歐模式定義了現代社會的政治、經濟、科學和文化的現代性樣貌,是所有西歐以外世界其他部分現代性的原型跟對照表。

可是,當我們把這個前提放在一邊,觀察世人認定的現代性具體內容,包含了政治參與、世俗化、個性化、市場化、工業化、都市化,還有高度分工化等等,這些拿到眼前來檢視,我們會發現21世紀中國在這些指標方面的表現,很大程度上不是複製西歐模式,而是延續了中國歷史自身的脈絡。

在歐洲中世紀結束之前,傳統中國社會的階級流動文化多樣性,也就是我曾講到的開放與封閉議題,還有普通中國人對社會和政治的參與程度、世俗化、市場化,乃至於個性化的程度,都遠高於同時期的歐洲。傳統中國儒家、法家理念結合之下那種非血緣化、理性化的政治體系與管理體系,都受到了西歐傳教士的欽佩和羨慕。中國社會甚至透過道家和中國佛教這兩個頗有後現代色彩的文化體系,在儒法社會中扮演約束與平衡的角色。

而這一切都彙集到「民」,也就是「民本政治」和「民本社會」的傳統,是中國現代化繼承的核心內容。所以如果我們跳出思想史教科書裏面的那種對立書寫,我們會發現王夫之、黃宗羲,與《大義覺迷錄》、《三民主義》,以及中國化馬克思主義之間分享很多共同的價值,我們也會發現他們之間的連續性線索。

作者吳啟訥,係台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本文原為China Content Center系列影片講稿,經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