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咖哩大王.下】被屈打劫、嘲是猴子 為何仍愛香港?

撰文:梁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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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路過旺角行人專用區,一不留神,會被「埋伏」已久的咖哩大王嚇你一跳:「好好味嘅咖哩,喺『累』人街呀(女人街),入嚟啦!」未來得及回過神來,手中已接過一張咖哩屋的傳單。不過,最近一兩年他的聲音已絕跡旺角。原來他已衝出九龍,到了中環蘭桂芳多開一間酒吧。現在大家想他的聲音,可以到「老蘭」聽他捉人去飲酒。

在上集:旺角咖哩大王IT出身 轉當人肉大聲公:香港每天都是挑戰,Hira說:「在我的字典裡,這裡沒有仁慈這個詞語。(there is nothing called kindness)」記者立即搖頭,香港的好人多的是。他答,可能因為來自印度,看到的東西並不全面。

「每個人都很忙,每個人都沒時間想怎樣對人好」

異鄉人在香港,遇到的人事物與土生土長的香港人不同。在Hira眼中,這裡沒有仁慈,生活每天都要面對不同難題。他說,要活下來就要很努力很努力。如他在街上叫喊。(鍾偉德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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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例如昨天,我在中環見到有個坐輪椅的伯伯,想上蘭桂芳的樓梯,但沒有人幫手,我在自己的舖頭看到他,便推他上去。昨日又看到旁邊的酒吧的女經理,手上拿著好多酒,但沒有同事幫她分擔,我還走過去幫她拿。其實沒有差或好,錯或對,而是人們根本沒有時間想,每個人都很忙,每個人都沒時間想怎樣對人好。但我也有自己的限制,因為我是來自印度,所以看到的東西不全面,但這就是我看到的。」記者補充,也許因為他穿梭在旺角與中環,兩個常常以快鏡過活的地方。

儘管他看不見此城的仁慈,卻很愛香港,愛的是這城的法治。「印度和香港都被英國統治過,有相同的法律系統,但印度人不尊重法律。在香港,在香港做生意很安心。香港安全不是因為有警察,而是因為大家都尊重法律。」

曾被拘留廿多小時    被「屈」打劫

有路人說很久沒見,大家經過旺角行人專用區,都難忘他的聲音。曾「被屈」打劫,使Hira經歷長達四個月到警局報到的煎熬。如今他仍能笑著做生意,因為他體會到法治的重要,這與印度的現狀很不一樣。(鍾偉德攝)

十幾年前他試過有客人叫了外賣,在電話中說沒錢找,著他帶零錢去換,結果惹來「一身蟻」,「回店後我們才發現收回來的錢是假的。於是我們報警,因為就算我們不用假錢,手持假錢都是犯法的。那人亦因此被捕,之後那人的朋友告我在佐敦打劫了5000元,警察於是拉了我,我在差館待了廿幾個鐘,我要找律師呀,保釋呀,總之好麻煩,搞了四個月。但最後沒事了,因為找不到證據證明我犯了事,告我的人又失蹤,就銷案了。」痛苦折騰四個月,同時讓他體會到法治的重要,證據不足,他不會被入罪的。

他嘆道,印度治安不好,再三叮囑記者不要獨個兒到印度。2012年印度首都新德里發生震驚全球的「巴士性侵案」。印度國家犯罪統計局(National Crime Records Bureau)去年公布的印度2015年犯罪統計報告顯示,全印度去年總共發生3萬4651宗性侵案,平均每天發生95件性侵案。印度在1961年時,7歲以下女性和男性比例為976:1000。根據2011年最新公布的人口普查數字,比例已下降到914:1000。在印度,罵人最狠的話是「願你生個女兒」。

旺角咖哩是家庭式經營的餐廳,太太(中)與Hira一起打理舖頭。(鍾偉德攝)

印度曾經尊重女性

Hira搖頭道:「印度的女比例失衡問題很嚴重。大家只想要兒子,知道是女兒就墮胎,而且他們覺得女子是財產,是次等的。(記者:你怎樣看男與女?)我覺得是基因不同而已,這世界需要男,也需要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其實印度文化、宗教的傳統是很尊重女性的,女性代表權力,例如女性象徵法律和自由,我們尊重the power of mother(母親的力量)。只是後來成為不同國家的殖民地,幾百年來的殖民,一次又一次成為奴隸,於是我們的文化一點一滴地被摧毀,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沒有地方是屬於你的,是你屬於這個地方」

一年半前多開了一間酒吧,Hira如往常一樣,在大街做「人肉大聲公」。不過生意難做,他常常為別的酒吧都坐滿人,而自己的酒吧未滿座而焦慮。(鍾偉德攝)

從前Hira每兩年回一次印度,但自從2012年開了旺角咖哩屋後愈來愈忙碌,此後5年才回鄉一次。早幾年,他因為治安問題,把位於印度東部的屋子賣掉,回去連個容身之所都沒了。我問他在香港有沒有朋友,他又反問我:「對你來說,朋友的定義是什麼?」當下我答不出來,反正就沒有把「朋友」想得太複雜。他接著說:「朋友就像你的家人,你不用常常在旁。我的朋友都在印度,我不常見到他們,但他們已住在我的心中。」說畢把手掌輕輕放在胸前。

既然印度的屋子都賣掉了,即已經視香港為家?視自己為香港人?再一次,Hira沒有直接回答問題,繼續給記者拋出一條問題:「當你外遊後回到香港,飛機降落時,你有什麼感覺?」我答,我當然覺得回到家啊!

「沒有地方是屬於你的,是你屬於這個地方,每晚你在哪裡睡,你就屬於那裡。」他用手模擬飛機降落跑道的姿態,續道:「當我在飛機上看到香港的海、高樓、萬家燈火逐漸靠近,我就會『呼』一聲,鬆一口氣,就是這樣。」

來港生活廿幾年,香港是不是他的家?「沒有地方是屬於你的,是你屬於這個地方,每晚你在哪裡睡,你就屬於那裡。」他如此回答我的問題,之後,記者反思,也許我們都想得自己太重要。(鍾偉德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