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常態】棄當建築師 藉汗水重生 輕熟女:人生不只結婚買樓

撰文:陳彥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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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7:30,有人剛從公司離開,有人仍在公司努力拼搏,有人卻已完成1小時的成人芭蕾舞班。
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當有天生活只剩下工作,一個走到人生交叉點的OL又會如何選擇?

為了尋找工作後的生活,Aurelia放棄了當建築師工作。(楊晴攝)

「其實我係底下着咗件(運動)衫,一除就可以」,因訪問拍攝時間緊迫,完成芭蕾舞班便趕過來的李晞旻(Aurelia)在商場找尋洗手間更換運動服之際,向記者及攝影師提出折衷的方法。直髮束成馬尾,配上一身黝黑的膚色,雖然不難猜出她是一名運動愛好者,但亦沒有預料黑上衣,黑長褲的OL服下已是一套「武裝」。

這並非一星期一天的運動天,而是她的日常。我們其後坐在中環一所咖啡室,她點了一杯比她手掌還要小的乳酪,因為輕食過後又要趕上8:30在添馬公園舉行的呼拉圈班。談及她涉獵的運動,她講得興高采烈,說話特別用力,從跳舞、瑜伽、健身、講到空中絲帶操、鋼管舞和空中呼拉圈,還以爲是小學生的暑期活動。「6點準時放工就去上堂,有時都可以再早一點」,Aurelia難為情地一笑。

沒有聖誕、每星期7天工作的「非人空間」

準時下班對不少上班族來說是奢侈品,因工作隨時會OT,突如其來的工作亦會打擾下班後的計劃,但Aurelia一臉從容,爽直地說:「明天做囉」、「無做唔晒㗎喎」、「你都得㗎」,似是對記者的提問甚為費解。別人或以為她隔岸觀火,但其實她亦曾上班至不見天日。「我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上班第一個月便做足7天,而且星期一至五是每晚都要坐的士走。」Aurelia續說,「過了(凌晨)12點就可以坐的士。」

在建築學系畢業後,她到一所本地公司工作,每天面對着數之不盡的電郵和反覆的會議,還有由老闆至發展商帶來的壓力,加上要與工程師多方日夜周旋,來來回回,工作便佔上她當時人生差不多全部。捱更抵夜,周末亦要與同組同事工作,加上工作纏身,所以在公眾假期放大假基本上是不可能,「做了咁耐都未試過放聖誕」。但一如所有社會新鮮人一樣,後生是要拼搏的,加上她又想做一個可回饋社會的建築師,所以便硬着頭皮,一拼便是4個年頭。

Aurelia說放棄當建築師,某程度上可以算是「因了解而分開」。(楊晴攝)

漸漸,她發現制度上的制肘導致她無法發揮,加上不同部門給予的壓力,對工作的熱情便被逐漸磨蝕。要從每天如流水帳的生活模式稍作喘息,她便趁午飯空檔溜到附近的健身房做運動,而每一星期一、兩次運動便成了她在冗長工作中的小確幸。但始終,忙裏偷閒並不能解決病態的工作模式,她亦漸漸開始問自己工作的意義,「我見到我『大佬』,因為過多幾年後我就會是他,但我不想變得像他一樣。」她沒有詳述她當時的上司是怎樣的人,就是純粹覺得彼此也在一個她自覺為「非人的空間」內生活。或她不能在工作中找到生活,所以她在3年前遞上辭職信。那時,她剛29歲。

將近30,被視為人生的一大關口,她讓自己放了半年的假,一邊完成瑜伽導師資格課程,一邊在呼氣吸氣間思索這交叉點,「你靜過來,有些東西就會浮出來」。假如回去建築業這熟悉的工作環境,縱是新的公司,但還是舊的文化,「在香港做design就是這樣,很少機會可以準時放工」。但是離開、轉行,不就把花了6年時間換來的學位及以往的工作經驗都付諸流水?

受到瑜伽的啟發,Aurelia在兩手腕上紋身,她參照瑜伽左邊代表過去,在左邊紋上「carpe diem」,即活在當下;右腕的「breathe」則代表將來,提醒自己不要沉溺過去,而忽略現在的機會。(受訪者提供)

一份要求「Person」的工作

看到招聘網站所刊登的廣告,都開出一個個要人與金錢和前途交易的「舊條件」,確教Aurelia感灰心,不過她立即叫自己要堅持信念,「你相信這事的話,就要盡量找機會;不是沒有機會的,始終會有這些case出現。」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在眾多項中看到一則有趣的招聘廣告,資歷一欄中沒有提出任何技術條件,反而只得粗體寫着「Person」一字。在好奇心驅使下,她便發電郵嘗試爭取面試機會。該公司明言很在意申請者自身的性格與態度多於工作經驗, 而Aurelia在接受首輪面試時,連與工作相關的技術問題亦沒有被問到,相反,公司只專注在她的個人性格上。一拍即合,薪金依舊、工作回到個人單位、工時亦有規律,唯一變化是她需從建築行業走到室內設計。在魚與熊掌下,她接受了新的工作,為的是一句:「我想要work life balance。」

Work life balance這回事,近年在工時失衡的香港中掀起一番討論,但每人對工作與生活佔上的部份都有不同的詮釋。有人不甘安穩生活,希望追求更多,「我公司turnover rate是7年,但都有人quit」,她指現在的公司不輕易炒人,走的同事都是人各有志,自然流失,「有同事想買車、買樓,但老細沒有讓他升職,他便跳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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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營役役,有些人將工作變成了生活,但對這刻的Aurelia來說,舊有工作模式與畢業時的期望已有所落差,因為當工作違背自己所追求的價值,便只剩下一個利益關係的包袱,無止境蠶食自己的生命。「因為這一行(建築)真的要擺放心機及全部時間才行,我如果還是在『archi』工作,我是沒可能做到其他事情,又無法放工,有時間都用來瞓覺,不會用來做其他事。」

「你做到隻狗咁,身體又好差,你都照顧不了自己了,那還說什麼大志」,快人快語,連步速亦一致,大概是以往工作要其分身的後遺症。她輕嘆,「可能過了很多年後,你會得到自己覺得很好的東西,但卻連照顧自己這最基本的一回事你也做不到。」

Aurelia說:「有些人經常埋怨自己份工,但係又唔肯付出,又唔肯作改變;有啲人又成日話:『轉工喇!轉工喇!』,但十年都係嗰間公司。」她覺得要改變先要首先你要願意踏出第一步。(楊晴攝)

重獲生活 失掉了什麼?

從「煉獄」走回人間,覓得穩定的工作節奏。然而,回頭便發覺現在的自己與以往的同路人愈走愈遠,「舊同事接受了現實,覺得這是norm(常態),不會想找另一個選擇。因為大部分到到這年紀的人都想買樓、結婚、生仔。」各奔前程,以往熟悉的人共諧連理,追求安逸工作,但Aurelia自己則跟運動拍拖。重遇以往熟悉的人,她覺得彼此有了一份距離感,「條route係唔同,擺明係兩種lifestyle,都好難去領會。例如我領會不到他們對結婚生活及生BB的喜悅。」

沒有誰對誰錯,只是每個人都有他的選擇。「睇你點睇你嘅life,係咪要工作上面嘅成功感先係成功?」語中沒有半分嘆息。她現時努力地在各項運動中提升表現,又從中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甚至相約去旅行。剛剛旅行回來,相隔數星期,她又將要啟程。她說現時的生活對她來說很理想,但她指人的想法是會隨着時間轉變,亦不排除自己會有天走回舊路,「可能時間耐咗,我會好想要錢同買樓呢」,她調皮一笑。

在添馬公園一片空曠的草地上,可以環望四周高聳入雲的大廈,一群穿着跑鞋的人在練習,Aurelia與另一名學員一同嘗試耍玩呼拉圈的各種花式,一拋一接,裝有LED燈的呼拉圈在夜間閃爍,與大樓內的燈互相輝映。在附近大廈內工作的人或正準備度過另一個不眠的晚上,而大廈外一陣清勁的風則抹過草地,為地上揮灑汗水的人帶來一絲恬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