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紅袍的控訴 「侍女」示威此起彼落代表着什麼?(下)

撰文:毛詠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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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文章下半部分】

文章上半部:血色紅袍的控訴 「侍女」示威此起彼落代表着什麼?(上)

《侍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劇集首季在美國熱播之初,美國新佛羅里達學院宗教及人文系副教授Manuel Lopez因擔心內容太沉重而不敢看,但最終不敵太太遊說,一起追看。

他形容看這套劇集真不容易,每一集都使他心悸發冷。看過後不禁認同眾多評論所言,在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這是一套意義重大的劇集。特朗普侮辱女性的往事、獨裁傾向、詆譭出版自由與真相、跟白人至上主義及極端福音派組織態度曖昧,種種一切都給予《侍女》劇一個全新的社會背景(context),同時反映了「讓美國再次偉大」口號背後的黑暗面。

「侍女」遊行在各球多地出現,像是一場無聲的控訴。(路透社)

自由民主體系正在崩解?

特朗普政府上台,無疑為這套劇集增加了政治重量,也令特朗普的反對者有更大疑慮。示威者拿起反特朗普的標語,要求「讓《侍女的故事》再次成為小說(Make The Handmaid's Tale Fiction Again)」。難道Atwood預言的要成真了?基列國看似是遙遠,卻又有一種莫名的逼真感:新社會階級產生,女性及同性戀權益一夜間被奪走,這並非沒可能,有些情節於歷史上曾發生過,只是當前不在美國,而在伊朗、捷克斯洛伐克等地。ISIS等宗教極權組織統治着伊拉克和敘利亞某些地區的人民,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不過亦有人形容劇集是美國左派的政治幌子,用以借題發揮,美國大多保守派人士主張的也不是如此極端。

各地的「侍女」訴求不盡相同,但離不開是希擁護自由、民主。(路透社)

近一、兩年以來,liberal democracy(自由民主)、liberal order(自由秩序)成了熱門關鍵詞。無數的學術文章與傳媒評論提出質疑:西方自由民主體系是否正逐漸倒退?自由秩序要瓦解了?該小說誕生之時,世界還處於冷戰狀態,以蘇聯與美國為主的東西方兩大陣營角力後,蘇聯為首的共產主義體系邁向瓦解,美國所代表的自由民主價值取得勝利,也樹立了一套西方社會牽頭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

美籍日裔政治學者法蘭西斯.福山在1989年發表《歷史的終結》(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表達了對自由民主制度的信心,信之是人類社會的最終模式,人人享有自由平等。

轉變可有如迅雷,『不會在這裏發生』此立論並不可靠。任何事情,在何時何地都有可能發生。
Margaret Atwood

在福山發表文章不久後,捷克斯洛伐克便爆發了「天鵝絨革命」,促成民主進程,柏林圍牆也繼之倒下,其他共產政權如中國,在往後數十年也沿着這套自由秩序進行經濟及政治改革。福山的大膽推論似乎應驗了。惟福山去年承認這套國際秩序正受民粹國族主義挑戰,歷史會向哪個方向走,此際呈現拉鋸。他在本月出版的新書《Identity: The Demand for Dignity and the Politics of Resentment》也意味他三十年前所說的「歷史的終結」要延後了,並以「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的崛起,試圖解釋自由主義受到衝擊的現況。

任何秩序都有失控時

劇中讓人深刻的一幕是,侍女們初時被捉到訓練中心接受思想教育時,有一個「蕩婦羞辱」儀式,紅衣侍女圍圈而坐,其中一女坐在圈子正中央,以懺悔方式說出過往曾經參與多人性交,其他侍女要指着她,以低沉的聲線唸着「她的錯、她的錯」,直至那侍女崩潰痛哭。

《侍女的故事》裏的極端保守基督教政權,把這個歸咎於社會風氣過於自由,衍生出享樂主義、消費主義、性文化過度開放等,使人與神愈走愈遠。這種論調的確跟現實中保守派基督徒相似。今日,民粹主義在歐美社會崛起,除了出於貧富懸殊失控這個經濟原因,也是有一股宗教保守的勢力在推動,衝擊着自由主義作為「普世價值」的地位。

當然,侍女式示威是一種反諷,這些女性渴望的是捍衛自由民主。《侍女的故事》在出版三十幾年後大收旺場,無論對自由派,還是保守派基督徒而言都是一個時代的警號。沒什麼是理所當然的,沒有政權是永恆不倒的。

時光一去三十年。Atwood於2017年2月重新為小說撰序,她形容自己生於1939年,經歷過二戰,令她醒覺,眼前既有秩序可在一夜間消失。「轉變可有如迅雷,『不會在這裏發生』此立論並不可靠。任何事情,在何時何地都有可能發生。」

上文節錄自第127期《香港01》周報(2018年9月3日)《「侍女」示威 此起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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