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默克爾 普京4年後再訪德國 時隔11年的又一次分水嶺?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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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總理默克爾於周六(18日)在柏林市郊的德國政府別墅梅塞堡(Meseberg)迎接俄羅斯總統普京到訪,兩人進行了長達三個半小時的會面。
今次會面是2014年烏克蘭克里米亞事件讓歐俄交惡後,普京第一次訪問德國。雖然會後並無宣佈實質成果,但其象徵性和展望性意義甚大,可算是2007年普京慕尼黑安全會議講話的重演。

默普二人會面主要談及敘利亞、烏克蘭、伊朗核協議,及以俄德北溪二天然氣管道(Nord Stream 2)等四大議題。雖有不同立場,雙方都同意走「和而不同」的路線。

擱置爭議 和而不同

在敘利亞及烏克蘭問題上,雙方都清楚而友好地申明自己不同的立場。普京希望德國提供人道經濟援助,重建敘利亞,以幫助敘利亞難民回國;默克爾則重申其對敘利亞阿薩德政權的保留態度,指敘利亞需要憲法改革及選舉。在烏克蘭議題上,默克爾亦表示,希望其東部親俄、反政府武裝部隊的問題將盡快獲得解決。

本年六月,烏克蘭東部盧甘斯克(Luhansk)一處遭受炮擊,聯合國派員到場調查事件。(視覺中國)

在這些爭議上,雙方姿態並不強硬,有「擱置爭議」的態度。默克爾更說:「德國,不過特別是作為聯合國安理會成員的俄國,有責任去解決問題。我認為任何有爭議性的問題只應透過溝通解決。」她似乎在暗示德國不會單方面主動推動解決問題,因此在敘利亞、烏克蘭問題上的不同立場,不會影響雙方合作。

備受爭議的北溪二天氣然管道,更是雙方合作的重頭戲。「北溪二」一直被指繞過波蘭、烏克蘭等傳統俄國輸往歐洲的天然氣中轉國,影響這些國家的地緣政治實力及中轉費用的利益,而歐盟委員會更指「北溪二」只會破壞歐盟的能源自主。特朗普上月在北約峰會前亦大肆批評「北溪二」會令德國更依靠俄國能源,使之成為俄國的「俘虜」。

在各方壓力下,雙方依然堅持興建「北溪二」。默克爾則出言安撫烏克蘭,稱烏克蘭日後在「俄氣西輸」上仍會佔一席位。普京亦指「北溪二」不影響烏克蘭輸氣中轉的地位,強調有關輸氣管的建設純粹是一項「經濟計劃」,不涉政治。

「北溪二」的第一條輸氣管 (視覺中國)

各為其利的務實外交

當然,經濟離不開政治。除了象徵德俄合作外,「北溪二」還蘊含兩大意義。其一,德國不會再為其歐洲東沿盟友,如烏克蘭等,而放棄自身利益。德國自決定逐步淘汰核能發電後,對天然氣依賴有增無減,而俄國供應的成本效益最高,德國入口的俄國天然氣,自2014年至2016年止,已上升超過50%。「北溪二」繞過東歐的中間人,有助減省成本,而且亦大減運輸過程的空氣污染,對德國百利而無一害。

其二,「北溪二」更顯示德國不會再在外交上順從美國。即使上月底特朗普與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破冰消除貿易糾紛,主張歐盟多加入口美國天然氣,以中止美國制裁,德國仍不賣帳。美國天然氣至少比俄國供應成本高25%,這25%當然是德國給美國的「友情代價」。在特朗普政府的「美國優先」外交政策下,默克爾明顯不願再以金錢換取友情。

在外交上,如此明白不過地展現「德國利益優先」的態度,是默克爾少有的作為,象徵著德國將在國際舞台上,走自己的路,不必事事以歐盟為先,亦不向美國低頭。

自特朗普上台後,德美雙邊關係一直走下坡。(視覺中國)

歐俄關係的「婚禮」?

今次是普京自2014年以來首次訪德,本身已顯示出德俄兩國「放下過去爭端,展望將來」的態度。而普京本人卻出奇地在到德國之前,先出席奧地利外長的婚禮。此舉當然惹來對奧地利親俄的批評。不過事情之巧合,難免令人不想像到其象徵性意義,即普京想借「婚禮」去暗示他與默克爾的會面,其實象徵著俄國有意願與歐盟各國改善關係。

俄國與歐盟主流國家,其實沒有利益衝突。除卻東歐諸國及美國因素,加強合作、建立互信,對雙方都有利。

雖然這次會面,並無實質成果。但俄國外長會再於下月中到訪德國,似乎是為此次「默普會」談及的內容,再進行深化合作的商討。

普京在與默克爾會面的同日,參加奧地利外長克奈斯爾(Karin Kneissl)的婚禮。(視覺中國)

「西方同盟」結束 國際關係走向多元

德俄關係解凍的背景因素,當然離不開特朗普的外交政策,特別是他在北約峰會時針對德國的指責。一名德國外交智庫的成員就說得明白,指默克爾今次迎接普京訪問,是「想向華盛頓發出訊號,表明不會再受(華府)勒索」。

特朗普「六親不認」的外交舉措,使不少歐盟國家開始重新反思「西方同盟」的意識形態傳統,並開始實行務實主義的外交,自主謀求利益,而不顧忌美國反對。

這種自主的務實主義將帶兩大新局面。第一,歐盟國家將更願意與其他國家擱置不涉自身利益的爭議,而為共同利益求合作,走一條「和而不同」的路。第二,國際關係將由於「西方同盟」的瓦解,而變得多元化,不再像過去般以對立陣營明顯區分外交關係。

慕尼黑講話的重演 單極世界的結束?

俄國總統普京在2007年出席慕尼黑安全會議時,曾發表演說大肆批評美國在國際上的單邊主義,其間他明確指出這種「單極世界」(unipolar world)的荒謬:

甚麼是單極世界?無論我們以何種美麗言詞去包裝,(單極世界)就是指一種情況,一種只有一個權力、武力、決策中心的情況。這是一個只有唯一的一個主人、唯一的一個君王的世界。最終,(單極世界)不僅對整個(國際關係)系統的參與者有害,甚至會使那個君王自己,從內部自我摧毀。

普京的這一段話,似乎預示著傳統美國盟友最終會意識到美國單極霸權的禍害,而從內而外將這個霸權摧毀。

今日談德國要從內部摧毀美國霸權,還是言之尚單。但是從特朗普政府上台後的國際大局看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同盟」已遠遠沒有以前的同一陣線,從內部開始瓦解應該大勢所趨。今次「默普會」的象徵意義,遙相呼應了普京的慕尼黑講話,很可能就是這個大趨勢的一個小開端。

7月12日,特朗普於比利時布魯塞爾出席北約峰會,其間猛批德國,惹起爭議。(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