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向墨被逐】新冷戰氣息至  「寒蟬效應」勢席捲海外華社

撰文:卓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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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7日,有新聞爆出居於澳洲的中國富商黃向墨回國期間,被澳洲政府通知其入籍申請被駁回,連同其居留權也被一併撤銷。據悉,澳洲政府是在本國安全情報組織(ASIO)建議下,以黃向墨「個人聲譽不良」等一系列理由,做出相關決定的。
近年來,關於中國干預澳洲政治的傳聞,早已在各大主流媒體發酵,並引發政黨間激烈辯論。但澳洲政府首次將旅居當地多年的華人驅逐出境,仍引發華人社區震盪。

現年五十歲的黃向墨於2011年移居澳洲悉尼,其建立的玉湖投資集團屬當地大型地產開發商,在悉尼、墨爾本、黃金海岸等地投資多宗建案。黃也是當地著名親北京僑領,其領導的「澳洲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在華社中也具備一定影響力。與此同時,黃向墨也積極參與澳洲公共事務:據報導,他共向澳洲兩大黨捐款約270萬澳元,同兩黨政要關係熟絡。

黃向墨被澳洲取消居留權和拒絕入籍,他曾擔任澳洲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會長。(澳洲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圖片)

樹大招風,黃向墨2016年首次被推向風口浪尖,當時澳洲工黨參議員鄧森(Sam Dastyrai)在國會內多次就南海問題提起質詢,並主張「中國有權捍衛自身邊界,他國不應該干預」。一年後,鄧森被發現收受黃向墨的捐款,隨即引發渲染大波。他不僅在黨內壓力下辭去副黨鞭一職;在執政自由黨政府的壓力下,他更被送往國會特委會調查,終因難頂壓力,辭職離開參議院。

此後,黃向墨便被作為「中共代理人」的代表,引發澳洲國內對「中國滲透」的大討論。從前總理特恩布爾(Turnbull)用中文嗆聲「澳大利亞人民站起來了」,到國會通過《反外國干預法》;再到如今驅逐黃向墨,澳洲對「中國滲透」的反制行動正一步步增強。

2018 年6月19日,澳洲總理特恩布爾出席「澳大利亞中國工商業委員會」聯誼日活動。

法治讓位於政治

對當地華人來說,最恐懼的是「反制」的不確定。

在《反外國干預法》通過之前,海外捐款一直合乎澳洲法律;加之黃向墨本為富商,其捐款大多為本人財產,並非「中共統戰部給予」,澳洲國安單位更難以此入罪。而正如黃本人接受大陸《環球時報》採訪所說:他擔任會長的統一促進會主張「和平統一 一個中國」原則,同澳洲政府官方立場吻合,若以此作為驅逐條件,更於理不合。

2017年6月,澳洲反對黨領袖、工黨的Bill Shorten,在國會辯論中,展示黃向墨與時任澳洲外長畢曉普(Julie Bishop)的合照。(澳聯社 / 美聯社)

但另一方面,由於黃向墨仍持有中國國籍,根據國際慣例,澳洲政府依法可在否允許其入籍,或延續其綠卡的問題上,擁有相當自由裁量權。如同早前馬凱(Victor Mallet)被香港入境處拒絕工作簽證申請無需給出特定理由,堪培拉方面也不用列清黃向墨「罪狀」,便可將他掃地出門。

合法遇上合法,剩下的便是政治問題,但一般人難認清澳洲政府的底線是什麼,只能感知到澳洲政府對國內「親中勢力」的不滿。若遊說支持中國南海政策屬於「個人聲譽不良」;僑團在「十一國慶」時組織遊行;或接受中國使領館資助,在大學內組織中國學生學者聯誼會(CSSA)恐怕也會惹上相同結局。

時任外國記者會(FCC)第一副主席馬凱,被入境處拒絕延長工作簽證申請。他曾主持過香港民族黨主席陳浩天的演講。(資料圖片)

中國是唯一箭靶

換一個角度想,澳洲政府的目的便是製造這樣的「寒蟬效應」,警惕居於澳洲的華人「不要再幫中國說話」。

對澳洲立法者而言,若要從法律上收緊「中國聲音」或「中國資助」,一方面必然傷及言論自由的底線,另一方面也將令盟友利益受損。若一視同仁,澳洲猶太人團體便不能遊說政府支持將大使館遷至耶路撒冷;日本遊說團隊不能建議澳洲政府同日本保持更緊密防務聯繫,這樣的代價顯然過高。

2016年,中國外交部長王毅(右)曾同澳洲外長畢曉普,共同主持第四輪中澳外交與戰略對話。 (新華社)

但若只針對中國立法,勢必將中澳關係推向風口浪尖,引發北京的全面報復。去年4月,澳洲貿易部長欲赴中國出席展會時,曾一度被中方拒簽;去年11月,中國又對澳洲大麥展開反傾銷調查;而在今年1月,澳洲籍的中國異議作家楊恆均又在中國被捕。堪培拉也對中國可能的報復充滿顧慮。

對任何國家來說,現實中的安全憂慮遠比口頭上的民主精神來得重要。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美國隨即隔離了加州數百萬日裔居民,將其投入內華達沙漠的集中營中。隨著中美間矛盾愈發突出,同屬盎格魯-薩克遜國家的澳洲及加拿大也相繼「站穩立場」,將中國視為潛在威脅。雖然如今局勢未如冷戰初期麥卡錫主義般風聲鶴唳,但對「親中華人」的攻擊只會越來越多。

1950年代,威斯康辛州的參議員麥卡錫發起反共運動,令社會出現嚴重撕裂。

對華焦慮何來

相對於美國,澳洲並無同中國爭奪「世界霸主」的壓力,也沒有特朗普這樣的「狂人總統」上位;而在經貿關係方面,2017年中國對澳洲出口約為415億美元,而從澳洲進口金額則高達948億美元,澳洲作為順差國,更沒有美國那樣「不公平貿易」的怨念。為何澳洲對「中國滲透」如此緊張?

19世紀開始,「白澳」觀念甚囂塵上,澳洲被視為盎格魯-薩克遜人的國家,而其他登陸的黃種人及黑人則被視為二等公民。同美國類似,澳洲的排華措施直到上世紀中才告終。19世紀時,不少澳洲白人擔心「清政府會以來澳華人為工具,將澳洲乃為自己的殖民地」;如今擔心「中國通過華人滲透澳洲政治」的憂慮似乎異曲同工。

澳洲華人舉起中國國旗歡迎來訪解放軍艦只(VCG)

與此同時,相比其他國家,澳洲華人以90年代後來自大陸的新移民為多。相比二代或三代移民,他們成長於一個強大的中國,先天中「熱愛中國」的民族主義情緒難被磨滅。作為移民國家,澳洲人或近或遠都來自第三國,但均將澳洲視為自己認同的國族。當澳洲社會已積極討論廢除國旗上的英國象徵時,一群不諳英語的「澳洲人」舉著五星紅旗招搖過市,在本地人看來也不是個滋味,更會因此懷疑他們對國家的忠誠度。

如同雨傘運動後,香港社會將對北京政府的不滿投射到內地人身上。如今澳洲華裔正越來越承受本國人對中共的嫌惡情緒。目前看來,這樣的趨勢似乎難以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