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自由派缺席穆爾西葬禮 誰是阿拉伯之春後最尷尬的人

撰文:唐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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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當地時間6月22日,埃及民選總統穆爾西之死引發的風波終於過去。埃及各界擔心的21日全國示威終究沒有發生,曾在第一時間失語的西方世界也沒對此有更多表示。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一側雖對此發表聲明,稱「埃及應更人道地對待囚犯」。
但這對於穆爾西已經死在獄中的事實沒有什麼影響。伴隨着埃及外交部也發表講話,指責聯合國不應將穆爾西之死「政治化」,這場風波就算告一段落了。

目前對穆爾西(Mohamed Morsi)之死反響最為強烈的只有土耳其。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Recep Erdogan)等人就紛紛出面,在媒體上「哀悼烈士」,「痛悼民主」。但這與埃及與土耳其外交關係的險惡有關。相比之下,當年第一時間參與並協助鼓動埃及「廣場革命」的西方大國和相關當事人就一直噤聲。如美國前駐埃及大使帕特森(Anne Patterson)在狼狽卸任之後,就很少談及埃及的現狀,僅僅強調「美國認為『阿拉伯之春』是提升美國價值、促進民主的機會」。這與他們不僅參與推翻埃及前總統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有關,也和他們參與推翻穆爾西有關。

而今,穆爾西已經入土為安,各路煽動當事國青年示威、「抗命」的鼓動者也選擇閉嘴。面對着這位「民選總統」寒酸的葬禮,當類似的局面同樣出現在敘利亞、利比亞、烏克蘭這些曾經的「革命聖地」,進而繼續向世人展示其倒退乃至更為悲慘的命運時。當年扮演「革命」推手的西方勢力及當事國的自由派人士又會做何想法呢?

下一個竟是你

對很多分析人士來說,「阿拉伯之春」雖是遙遠的事情,穆爾西的非正常死亡還是讓八年前的風波再次變得鮮活起來。

當時,數以千計的埃及人曾湧向開羅的勝利廣場舉行「憤怒日」抗議活動。當這一系列活動隨着西方主流媒體和剛剛興起的Facebook、Twitter廣泛傳播,並被各路域外人士盛讚時,被鼓動的風潮隨即轉向高潮。在埃及前總統穆巴拉克下野被逮後,開羅的示威者們頓時歡呼雀躍,以為自己真的得到了勝利。

的確,從2011年到2013年間,「阿拉伯之春」在西方大國、「自由人士」以及各國示威者及叛軍的裹挾下,在大國間造成了些影響。在埃及,坊間還津津樂道於「穆巴拉克聽聞卡扎菲(Muammar al-Gaddafi)兵敗身死心臟病發作」的傳聞。

但隨着埃及在2012年舉行大選,並把「穆斯林兄弟會」(即「穆兄會」)推舉的候選人穆爾西選為首任民選總統,此前上街推翻穆巴拉克的示威者們面對「民意」不能順遂自身心意時,同樣的招數就落到了穆爾西及其部下的身上。

穆爾西缺乏治國理政經驗,處事武斷,舉措輕率,政策失誤較多。其黨派四面樹敵,未能協調各派政治力量團結共事,難以形成合力。其政府上台後社會治安惡化,動亂不已。加之當時包括美國在內的許多大國承諾的貸款基本未到位,「革命」後的埃及經濟也越發惡化。但這一切不是民選的穆爾西政府被埃及自由派勢力、軍方以及域外大國聯手推翻的理由。

穆爾西(右)沒料到自己親手提拔的防長塞西(左)將軍是推翻自己的核心人物。(視覺中國)

當埃及的左翼、自由派人士一起在西方支持下,轉而對曾在同一戰線上的穆兄會人員喊打喊殺時,這一場景甚至還顯出了幾分虛幻。

隨着埃及軍方在出手前通報美國,埃及的陰謀家們也以超越2011年「憤怒日」的規模推翻穆爾西當局,美國奧巴馬(Barack Obama)當局就在第一時間出面支持埃及軍方重掌大權,轉而將「民主原則」讓位於「戰略利益」。

事已至此,縱然西方世界會在此後因埃及軍政府重手鎮壓「穆兄會」示威而頗有微詞,但他們在穆爾西一案上的尷尬角色也已無法擺脫:大家手上都沾着血。

暴風雨中的小丑

必須承認,在得悉穆爾西的死訊之後,也有些「阿拉伯之春」的埃及政要親歷者出面說了些話。譬如國際原子能機構前總幹事、2005年度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時任埃及臨時政府副總統的巴拉迪(Mohamed El-Baradei)就在社交網絡上表達了「哀悼逝者,慰問喪家」的意願。

可對還記得2013年發生了什麼的埃及人來說,巴拉迪此舉的意義更具諷刺意味。這位埃及「自由派」領袖在「阿拉伯之春」期間呈現了隨風倒的混亂態度,他的經歷也是埃及「革命」中望風而動的自由派人士的縮影。

資料顯示,巴拉迪在2009年離開國際原子能機構後,就在其副手,美國社會活動家科布倫茨(Laban Coblentz)幫助下學習使用社交網絡。巴拉迪雖在2010年表示對政治活動無感,但到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發後,情況就大不一樣。他不僅在2011年1月27日示威爆發後第一時間返回埃及,前往「勝利廣場」。還嘗試在「民意」加持下擔任代表向穆巴拉克「請願」,並一度被推舉為總統候選人。

但巴拉迪一看到「穆兄會」勢大,就馬上宣布退選,轉而組建其「憲法黨」並加入埃及其他反對黨團組建的「救國陣線」,繼續在穆爾西當選後扮演「反對派民意領袖」。到2013年7月時,隨着反「穆兄會」的勢力浩大,穆爾西的政府被推翻,巴拉迪看到時機成熟,就出面代表「救國陣線」與軍方合作。

巴拉迪試圖藉此取得一個總理任命,但在其他勢力更大的黨派反對下,只贏得了一個副總統的頭銜。儘管他在埃及軍方2013年8月對穆兄會人員「清場」後選擇辭職,離開埃及,也展示了自己「基於良心,不想看到流血」的意圖,但這終究為時已晚。而自由派人士在穆兄會與埃及軍方之間朝三暮四、不想負責任的表現,也讓埃及人對他們失去了信心。

目前,「穆兄會」和埃及軍方的小規模武裝鬥爭仍在繼續,為此,該組織近年來已有至少16,000人到41,000人被軍方控制。但這種近乎「恐怖襲擊」的對峙難以繼續取得埃及民眾的支持。加之美國特朗普(Donald Trump)當局也已計劃在2019年5月後將穆兄會定為恐怖組織,病死在獄中的穆爾西也逐漸從民選總統變成了匪首。事已至此,西方世界又怎麼會對他繼續產生興趣呢?穆爾西孤獨的葬禮,也由此給經歷過「阿拉伯之春」的埃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