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緊出口管制已非美日歐的靈丹妙藥

撰文:王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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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總統文在寅8月15日發表「光復節」演講,他喊話日本,希望韓日雙方經由對話合作尋求共同繁榮,不把自身貿易優勢當作「武器」。

自7月以來,日韓之間的貿易爭端不斷升級。8月2日,日本將韓國踢出享受優惠待遇的「白名單」,並對出口對象國重新分類,細化為A、B、C、D四個組。以往享受優惠的「白名單」國家歸入A組,唯韓國被轉入適用「特別一般一攬子許可」的B組,包括中國在內的大部分國家在C組。

韓國之後也對日本發起報復。韓國8月12日宣布,將於9月前後把日本從在安全保障出口管理上設置了優惠待遇的國家名單中剔除。根據韓國當天發佈的《戰略性貨品進出口告示修訂案》,韓國的戰略性貨品進出口優待甲類國家將分為甲1和甲2兩類,日本歸為甲2類,其餘甲類國家歸為甲1類。甲1類享受與以往相同的優惠待遇,甲2則不然。

韓國國內反日情緒高漲。(VCG)

日韓先後收緊對出口管控並非是新鮮事。日本在5月就宣布擴大《外匯及外國貿易法》的適用範圍,收緊計算機、移動電話、半導體存儲器等製造業和軟件開發業等20個在日投資領域。日本政府還表示,將參考美國的14類「具有代表性的新興技術」清單,詳細制定出口限制對象清單。

由此不難看出,日本不是獨有的收緊出口管制和投資的國家。2018年8月,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簽署生效的《出口管制改革法案》被稱為史上最為嚴格的出口管制規則。之後,美國商務部出台了一份針對人工智能、芯片、量子計算、機器人等14類關鍵技術和相關產品的出口管制框架。

不止是出台條例,特朗普政府還有所動作。最為鮮明的例子是2018年4月一度宣布禁止向中國電信企業中興公司出售芯片,之後,將另外一家中國電信企業華為等列入「實體清單」,禁止美企向華為提供元器件產品。

再放眼至歐洲大陸,到2019年3月為止,歐盟中的14個成員國都已經建立了外資審查機制。其中,德國早在2017年就出台了新的《德國對外經濟條例修正案》。同年,意大利頒佈法律,政府可以否決外資併購戰略產業的「黃金權力」被進一步適用至高科技公司,比如數據存儲和處理、人工智能、半導體、軍民兩用技術等。英國則在2018年7月發佈《國家安全與投資》白皮書,提出進一步擴大政府對外資安全審查的範圍。2019年3月,歐洲理事會通過了在歐盟層面設立外國直接投資審查框架的立法。

歐洲加大外資審查,對中國的影響不能忽略。(Reuters)

從日韓到美國再到歐盟,西方大國在高新技術產業上設置保護主義的高牆成為一種趨勢。德國《焦點》周刊直接喊出了「全球最嚴出口管制時代來臨」的聲音。

在全球化已經成為大勢的情況下,西方的這種保護主義是逆勢而為。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隨着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到來,各國都意識到科技對國家的重要性,也意識到科技在全球博弈中所發揮的作用。誰佔領了科技的高地,誰就能在未來的競爭中佔有一席之地,因此,不論是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加大了對科技的投入。

引領前三次工業革命的西方大國同樣也不例外,為了維持自己的優勢、維持自己處於全球產業鏈上游的地位,除了打壓新興國家高新技術發展之外,它們也開始遏制技術外流。中美博弈不僅有貿易戰還有科技戰,就是例證。

問題在於:這種技術壁壘能真正維持西方的絕對優勢嗎?以往,保護主義的確是西方大國的利器,比如17世紀,為了與荷蘭爭奪海上貿易主導權,英國通過的《航海法案》要求所有發往英國殖民地的貨物都要通過英國中轉,最終英荷之間的貿易戰以英國勝利為告終。

再到20世紀80年代美日貿易戰,美國以「301條款」等在半導體和汽車等產業來壓制日本。冷戰時期的美蘇爭霸,美國更是聯合一眾盟友對蘇聯技術和經濟封鎖。日本和蘇聯的命運都說明了,彼時,保護主義是對付一方的殺手鐗。但今天,保護主義還能無往不勝嗎?

並不見得。

二戰之後,全球化浪潮湧起,全球產業鏈也在經歷變化。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產業轉移,主要以發達國家向發展中國家轉移勞動密集型產業為特點。20世紀末21世紀初,發達國家繼續這樣的勢頭的同時,也開始向發展中國家轉移某些資本、技術密集產業的生產,比如一些著名汽車製造商開始把設計開發部分轉移到發展中國家。發展中國家通過「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的方式,逐漸改變自己只是「加工廠」的地位,轉而打入產業鏈的上層。

蘋果產品是各國合作成果的一種表現。(VCG)

發達國家需要發展中國家的市場,而發展中國家本身也在謀求技術創新等,甚至在某些領域開始趕超西方時,原本「發達國家處於產業鏈頂端-發展中國家處於產業鏈底端」的模式就開始發生鬆動。即便西方收緊出口管制,也只能是暫緩這一局面發生的速度,但無法改變產業鏈變化的大勢,尤其是西方地位遭到衝擊的現實。

再者,國與國之間的產業分工進一步精細化,各國對彼此的依賴程度不斷加深。以蘋果手機為例,其供貨商有美國、德國、日本、韓國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的上百家企業。不同的國家、不同的企業承擔了不同的分工,任何一環出現問題都可能影響整個的產業鏈,這不是可以通過樹立技術籬笆就能管控的。

同樣的道理,日本固然以半導體卡住了韓國的經濟命脈,但韓國市場對日本的作用也是不可或缺的,丟失掉龐大的韓國市場,日本短時間內也難以找到韓國的替代品。

某個國家固然可以通過出口管制來表明姿態或者維護自己的地位,但在全球化的大勢之下,這樣的手段有效卻已非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