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有話說】美前助理國務卿:特朗普或臨割蓆 美國需巨大改變

撰文:蕭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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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選開啟100天倒計時,美國依舊深陷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的泥潭。大危機之下,社會撕裂、政治極化以及抗疫不力引發的種種矛盾一一浮現。這一切都給在位者特朗普(Donald Trump)的連任前景蒙上厚重陰影。也許,就連特朗普本人都已經對連任失去了信心。
可是,歸因於特朗普足夠解釋美國當前面臨的問題嗎?即將到來的大選,會給美國社會帶來哪些可能的改變?
圍繞以上問題,《香港01》專訪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前主席、美國前助理國務卿、斯坦福大學亞太研究中心馮稼時(Thomas Fingar)博士。

01:美國的新冠肺炎疫情目前仍然非常嚴重,日新增感染人數甚至一度突破8萬。如果說之前對於這場疫情的討論還在天災範疇之內,目前是否已經可以稱之為「人禍」?美國的防疫體系非常先進,為何面對新冠肺炎疫情卻失靈了,在你看來問題出在哪裏?

馮稼時:我認為有三個主要原因。

第一,美國是聯邦體制,聯邦政府的主要職能在於處理外交和國防事務,在其他領域的職能較弱,很多權力屬於州政府和人民。也就是說,當出現問題的時候,一般不能完全歸咎於聯邦政府。在這次疫情中,美國並沒有國家級的衛生系統(National Health System)運作,所以大多數時候,問題的解決要依靠有效的領導。

第二,我們並沒有在特朗普及其團隊治下得到有效領導。新冠肺炎疫情感染者暴增表明,應對這樣的危機,需要國家的系統機制和國家的責任。但目前來看,執政者權力範圍非常模糊,特朗普沒有做到(使國家機器在疫情防控上有效運行)。他的團隊更是使得原本存在於奧巴馬(Barack Obama)政府時期的機構和程序解體。總的來說,特朗普政府不但走錯了方向,而且沒有努力。

第三,特朗普的個人特質,和他的團隊選擇的競選手段,使得疫情在某種程度上被政治化了。以上三個因素疊加,造成了當前的困境。

01:的確在這次疫情中,有很多批評指向特朗普政府。給人的感覺是,特朗普有些為所欲為,不受控制。

馮稼時:從建國開始,美國的憲法就限制了聯邦政府的權力,設計了預防總統權力過大沖破權力制衡的機制。

總體來看,這個系統運行得非常好。國會和法院阻止了特朗普提出的一些沒有意義的提案。整個體制是為了限制總統的權力,而不是賦予他更多權力。在一些自然災害如颶風、地震發生時,這個機制運行得很好、很有效。

而且這個機制彌補了中央高度控制體制的缺失,克服了多樣化的大面積領土國家缺乏單一系統的問題。就以上觀點,我認為指出失敗的具體原因,要比歸咎於系統失敗容易得多。

01:外界看來,當前美國內部的政治極化越來越嚴重,兩黨的政客將政黨利益置於公眾利益之上,常常在某些決策上為否定而否定,議題被政治化,成為黨爭的工具。這是否在某種程度上或某一側面說明的確存在體制上的問題?

馮稼時:這個月的民調顯示,大部分的美國民眾對特朗普政府的表現不滿意,這種不滿最終也導向整個共和黨。

但這幾年以來,特朗普對共和黨基本盤的影響力越來越大,這就讓其他的共和黨政客不敢輕易批評特朗普,但如果他們繼續與特朗普站在一起,未來是可能會輸的,而政客都很討厭輸。

特朗普成為這場疫情中,遭遇指責最多的對象,目前,他已經開始為敗選做輿論鋪墊。(Reuters)

我認為在接下來的選舉中,會有很多共和黨政客選擇與特朗普割蓆。這種情況會讓兩黨的鬥爭出現妥協的氣氛,這也是我所希望的。當前是美國經濟的困難時期,社會不公等問題也浮出水面,再加上疫情影響,整個國家需要做出巨大改變。

而我認為這個改變最終是會發生的。當社會環境很平穩、民眾也非常有安全感的時候,人們沒有必要過多關注政治話題,許多人的生活大概就是努力工作,或者和家人孩子待在一起。但四年前特朗普上任後讓越來越多人開始關注政治,現如今,特朗普政府的差勁表現在危機中愈發突出,民眾的問題意識越來越強,所以很多人開始關注政治,願意一起解決問題。

01:正如你提到的,民眾因為對現狀不滿,才會關注政治。但在這個過程中,社會撕裂也變得越來越嚴重,尤其是在這樣的選舉年。

馮稼時:當公眾聚集在一起,就會想要解決問題。比如基礎設施、教育、醫療、種族、社會公平以及回饋國際事務等等。我認為最重要的是,公眾要有解決問題的意志。相反,當前社會陷入了一種無力感之中,儘管所有人都希望看到問題得到解決,這個情況如果不改變,我會覺得很驚訝。

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前副總統拜登(Joe Biden)的支持率目前領先特朗普近8個點,但外界對於他能否成為彌合美國社會的主要力量存疑。(AP )

01:特朗普政府在疫情之中持續指責中國,認為是中國造成了美國現在的困境,不僅如此,近期美國還否認中國在南海的主權、禁用華為等等,你是如何分析其背後的動因?在這個時候,美國不是更應該關注解決國內事務嗎?

馮稼時:疫情是一個共同問題,特朗普指責中國沒有任何意義。這也並非「中國」第一次成為美國大選中的目標,每四年都會發生。

翻看美國競選中的外交政策工具箱可以看出,外交政策並沒有那麼重要,民眾依舊是根據醫療、教育等國內問題投票。不過,在我看來,特朗普政府對中國的一些批評確實有點誇張。

至於你提到的華為問題,過去一段時間,已經有大量關於中國違反知識產權協議、強制技術轉讓以及不開放部分市場的討論。中國很多行為,都為中國創造了一個對其他國家不公平的競爭環境。

大選之後,美國的工商利益集團應該會將自己的訴求吿訴政客。在他們眼中,關於貿易和供應鏈的構建,這是一個商業問題,不希望政治對商業行為造成阻礙。

但他們同樣會認為,中國的一些商業行為需要得到糾正,但他們無法解決,需要政府出面。只不過特朗普在解決這個問題上,選擇的方式有問題。

至於南海,美國政府的強硬立場是為了表明對國際法的重視。美國對於中國的南海主權聲明其實沒有太多興趣,美國並不在意誰擁有這片海域,但美國在乎的是國際法的地位,這也是美國應該持有的立場。在我看來,中國對美國的聲明有些反應過度,一些媒體評論也在小題大做。總之,在美國看來,南海問題是小事,但國際法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