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言自得】千里尋墓

撰文:特約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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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魯大學校園裏一張圓桌引領着我,冷冷清清地去尋覓逝者的名字。為了尋找故人的墳墓,迷走在荒山的野徑上……這片黑色幽谷的存在,就是為了紀念陣亡軍人。幽谷銘刻了58,320個逝者名字,不容易找。在幽谷裏慢慢地尋索,原來是緬懷逝者的必須過程,因為這樣的尋尋覓覓,讓傷痛不斷積聚,沉重得教後人在找到墳墓的那一刻,都悲莫能言。撰文:楊志剛

耶魯大學那張石雕圓桌叫「婦女之桌」(The Women's Table),是華裔建築師林瓔設計的。耶魯大學出過兩位傑出華人建築師:光耀中華的林徽因女士與名揚美國的林瓔女士。林瓔是林徽因的姪女。當年被大情人徐志摩狂追的才女林徽因,她在1949年共和國成立時,抱病之下依然不眠不休地完成了天安門人民英雄紀念碑的設計,亦設計了共和國國徽。一座人民英雄紀念碑,紀念了由晚清到1949年為了民族幸福而犧牲的五千萬人民英雄,是歷史上紀念人數最多的一塊集體墓碑。

那年,我前往耶魯大學訪問交流,無意間見到林瓔為紀念女性可以入讀大學而設計的婦女之桌。簡約的設計,沒有讓我驚喜。但身邊的教授告訴我,原來林瓔還是建築系學生時,已經贏得全美公開設計比賽,她設計了越戰紀念碑(Vietnam Veterans Memorial),一名21歲華裔女學生的設計,居然被評選為紀念五萬多名陣亡美軍的歷史見證,引致反對者激烈的抗議。

林瓔以21歲之齡贏得全美公開設計比賽,設計了位於華盛頓的越戰紀念碑。(Getty Images)

這段歷史催使我在完成耶魯之行後,連夜取道華盛頓,直奔越戰紀念碑。紀念碑沒有碑,是一道幽谷。黑色大理石V形幽谷的兩壁,銘刻了陣亡美軍名字。五萬多個名字是歷史,每一個名字都是永恆的傷痛和追思。「我倆原本是廝守一生的」——一張小小的手寫便條,貼在一個名字下面。他當年幾歲、她今天幾歲?資料說,當年美軍士兵的平均年齡是19歲。什麼樣的政府會把19歲的青年送去遠方的戰場?遙遠的越南究竟如何對美國構成國家安全威脅?

當年之行,適逢越戰紀念碑設立三十周年紀念,陣亡軍人的家屬和其他有關人士齊集紀念碑,將每一位英靈的名字讀出,由早上五點開始讀,午夜暫停;如是這樣,需要連續三天,才能把五萬八千多個名字讀完。

越戰紀念碑附近的軍人雕塑。(Getty Images)

我停下來,嘗試感受每一個名字背後的故事。滿場的肅穆,讓人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我同時亦恍惚聽到滴水的聲音——是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傳來的一滴一滴的水聲,每滴水珠代表一個名字。每12秒鐘一滴,代表着1937年被日軍在六個星期中虐殺的三十多萬亡靈。美國朋友來港交流,她從未去過中國,問我應該去北京還是上海。我告訴她:去南京吧。如果不去南京參觀大屠殺紀念館,便不會明白中國。同樣,我尋覓越戰紀念碑和911紀念碑,原本的原因是悼念英年早逝的青年;但有了這份感受,才驀然明白,美國日益猖狂的單邊主義和帝國主義的歷史原因。

上文為刊登於第149期《香港01》周報(2019年2月11日)的《千里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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