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浩瀚．影評】外星人還可以這樣拍
雖說如今戲院已經重開，但片商還未算完全做好準備，目前多數選映的片目要麼是去年已經在影展或優先場放映過的影片，要麼是過去一兩年內儲備未上映的舊片，大家都等着7月票房慢慢回升，重新托起暑期檔。
撰文︰寇斯珮
院線片看得七七八八，若不夠看，還可以選擇線上串流服務，Netflix在疫情期間推出許多經典舊片，尤以宮崎駿系列最受追捧。另一巨頭亞馬遜則顯得略為低調，很多觀眾甚至不知後者很早之前已正式為香港地區提供服務。雖然節目組合未如Netflix般五花八門，但他們的自製內容相當精彩。比如近來買下放映權的電影《The Vast of Night》（暫譯：夜空浩瀚），之前在美國很多獨立影展出盡風頭，如今靠亞馬遜發行，終於有機會與全球觀眾見面。
《夜空浩瀚》由新導演Andrew Patterson自編自導，還兼任監製與剪輯，一人分擔多個職務，只用17日就拍攝完畢，獨立氣質與實驗態度兼具。故事講上世紀五十年代美國新墨西哥州一個小鎮上的離奇一夜。
電影開場先從籃球館外講起，兼職電話接線員Fay有電台夢，她希望向小鎮上小有名氣的電台DJ Everett討教，學習如何主持與播音。但在兩個人聯絡的過程中，卻發現了一個奇怪的電台頻率⋯⋯
沒錯，亞馬遜的宣傳策略是，搶先在公關稿內就向大家宣布，《夜空浩瀚》是一部關於「第三類接觸」的電影。不過，導演的呈現手法，卻和觀眾開了一個大玩笑。儘管這部片主旨是在說人與其他生物接觸，導演卻不是想用劇情去表達自己的理念。對他來說，《夜空浩瀚》是一種綜合的影像呈現，觀眾恐怕要跳出某種刻板印象，才可能將觀影的樂趣最大化。
這部戲沒有公式化的劇情推進，一開始兩個人在籃球場內外的對話，靠對白的交疊，恍如現實生活的自然和錯亂交流節奏，再跟上靈活的攝影機走位，不慍不火地營造戲劇衝突。Fay與Everett拿着一套便攜式錄音器材，在停車場走過一輛又一輛汽車，Everett希望Fay由此開始訓練自己的廣播技巧，兩個人不停更換受訪者，通過一些隨意甚至無意義的對話，勾勒出兩位主要角色的性格，也為故事中的小鎮畫了一次畫像。嚴格說來，導演也正是靠對白與鏡頭，解構了荷里活工業體系中早已成熟到不得了電影類型—講外星生命接觸的科幻電影。
兩位主角的職業設定不是憑空而來。導演把DJ和接線員這兩個職業用到最盡，也充分發揮了編導合一的真正優勢。導演設置第一場戲—體育館門口的播音練習，用對白交代了角色背景和小鎮的人情風貌，接下來鏡頭尾隨二人離開球場到Fay的工作場所，對話提及五十年代諸多有趣的陰謀論，向觀眾生動地介紹時代背景，這種帶着民俗口味的神秘學視角，似向經典美劇《陰陽魔界》（The Twilight Zone）致敬—那同樣是一個借助對白與鏡頭製造懸念和恐怖氣氛的鼻祖級節目。
及後的故事發展，導演讓Fay在不同來電之間周旋，巧妙地切入Everett電台節目的觀眾來電，再到兩人再次外出尋找受訪者，這些劇情緊扣了角色職業，又充分發揮了上乘的技巧。導演認為披露這種電影情節的懸念不應模式化，反而只要認真靈活去運用一些基礎的電影表現手法，便能製造出緊張的觀影感受。
荷里活幾十年來的流水線工藝，已經把觀眾慣壞。提到外星人的電影，大家想到的都是特效與音樂美術配合的畫面，無止境的爆破，花哨的外型設計，再跟着一板一眼的劇情，很多觀眾也可以編寫出類似的故事。無論是因為資金掣肘，還是因為創意優先，Andrew Patterson打亂了商業片屢試不爽的敘事節奏和方法，最後變成了口碑極佳的實驗品。
不斷重疊和衝突的對白非但沒有阻礙交代劇情，它烘托出故事的真實性。精心布置的長鏡頭和剪輯手法像要告訴觀眾，製造懸念還有很多方法。誠然，如今這部電影並不那麼容易入口，卻給出了新的刺激。《夜空浩瀚》其中一個有趣之處，導演極盡能事，並超水平建造了五十年代的道具和場景，又將代表時代切面的神秘學和陰謀論元素放進電影，他卻絲毫沒有要「懷舊」的意思。電影絕不留戀過去，反而站在很新的位置，與觀眾一同度過難忘的90分鐘。這其中的對比與落差，恐怕真要細心看完這部戲方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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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刊登於第219期《香港01》周報（2020年6月22日）《《夜空浩瀚》外星人還可以這樣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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