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一碗,愛情忘情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撰文:何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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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說到,潮濕的愛情會因為理性而乾涸,但也會在追求理性的過程中產生水份。或者會覺得,能夠找到生命中那個「對的人」,比起甚麼都緊要,比一切都來得重。但在歷史洪流中,又有幾多段感情被沖散⋯⋯天災、戰爭、政治、住屋問題、個人問題⋯⋯捷克流亡作家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在名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首章,就引用了永劫輪迴概念:無限重演的時間無休無止的重覆下去,再如何沉重的事件,都會變得輕於鴻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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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算得上是一部「愛情小說」,還翻拍過電影,雖然不同的愛情在小說中是用來解釋輕與重的對立,不過比愛情還要重的,還有生計、革命、戰爭等,但說愛情還是不必太長篇大論,我們還是聚焦小說中的愛情吧。故事中的托馬斯是一位醫生,他本是一位情場浪子,只懂約炮,還要定規矩,為免自己「沉船」。但最後,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特麗莎——他其中一位炮友。特麗莎對於他而言,是上天註定的一位,他純粹認定自己要愛她、保護她,為她付出所有、放棄所有,甚至最後的死,也是因為與她歸隱田園,瞬間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其實可能他只是犯了一個「錯」,就是在酒吧把妹,只因為她夾著一本書,就覺得是天意,他為特麗莎回到已被俄羅斯佔領的布拉格,形容這個決定是「Es muss sein」(非如此不可)。說到底,他的行為動機源自於一種自我洗腦的狀態:「我一定要愛她、我一定要愛她、我一定要愛她」,說過三次,就變得非常重要了,但也算得上是「重」的愛情,因愛而墜,Fall in Love。

於1988年改編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電影《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布拉格的春天)不同版本的海報:

然而,世界可變,根性仍在,托馬斯為了特麗莎雖然減少了與情人們幽會,但他依然喜愛著另一位炮友——畫家薩賓娜。薩賓娜的一生都追逐著自由,脫離家庭的自由,戀愛的自由。她愛托馬斯的不羈,托馬斯也愛其自由的心,互相吸引。然而,最後不敵意外,薩賓娜因為托馬斯不再浪子而背叛了他,最後因戰爭而離開國家來到瑞士,在那裡她又結識了一位大學教授——弗蘭茲,他是一位切切實實的「兵」,為了薩賓娜可以放棄所有,包括家庭,無比順從,甚至可以與之結婚,但被薩賓娜意識到了,以她的性格又怎會甘心被束縛,於是又背叛了。托馬斯愛特麗莎,是他眼中的天意;弗蘭茲愛薩賓娜,卻是源於他熱熾的革命之情,另一種至高無上的愛,為了這份愛可以凌駕所有,以死明志。

在這段四人間的複雜愛情關係,道出了愛情中的輕與重。托馬斯為了特麗莎的天命之愛、歸隱的犧牲之心、接受婚姻的承諾與束縛;弗蘭茲對薩賓娜的忘我責任、祟高奉獻式的愛,都是「重」的愛,愛得像革命志士、像義工。而眾人的約炮關係、薩賓娜背叛的心、追逐自由的愛,都是「輕」的愛。儘管愛無對錯,但就結果來看,托馬斯因「重」而死,死之前,相信也因為他付出過的熱熾的愛之重,再也無法承受輕的愛所造成的背叛與傷害。人是感情複雜的,一生中所遇到與付出過的愛總會有輕有重,最幸福、幸運的,可能是兩者沒有同時出現,掙扎於輕重的矛盾之中。

然而,時間不會因愛而停下,不屑看人一眼,在一些不可抗力之下,不管愛得如何轟烈,事過境遷後,一切都變得無比輕,不只是愛,所有的個人行為,都會在歷史之重下顯得輕,但這些「重」不可抗到一個位置令人麻木;反而最不能承受的,卻是感情之輕,甚至令人醉生夢死。醉醒、夢醒過來,跟自己說三遍:「無限重演的時間重覆下,再如何沉重的事件,都會變得輕於鴻毛。」這會否成為一種治療感情創傷內心撕裂的黑玉斷續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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