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STYLE 生活時尚

【形而時間】法國藝團開發演算法創作油畫 AI作品算是藝術嗎?

/ 撰文 黃正軒
/ 2018.08.27
改編自艾西莫夫同名科幻小說的電影《智能叛變》(I, Robot)中有段對話發人深省。韋史密夫(Will Smith)飾演的探員質問涉嫌謀殺的智能機械人:「人會發夢,連狗都會,但你不會,你只是台仿生機器。機械人能譜交響樂嗎? 機械人能在畫布上畫出美麗傑作嗎?」機械人爽快反問:「那你能嗎?」探員語塞。
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會畫畫,在《智》片上映的2004年仍屬未來幻想;不過在十四年後的今日已經成為現實。深層學習(Deep learning)技術發展一日千里,人工智能複雜性與日俱增,演算法(Algorithm)發揮出媲美人腦思維的智能,數年前圍棋軟件AlphaGo展現出驚人的學習能力和創造性,足以跟一眾人類職業棋士一拼高下。
法國藝術團體Obvious開發出畫家演算法,它於帆布上創作之首批肖像油畫將於10月23至25日經佳士得「Prints & Multiples」拍賣。如此「非人」作品,能算藝術乎?
圖片:Obvious Art

佳士得的Central London Gallery正展出一幅裝裱在鍍金框架中的肖像畫《Edmond de Belamy》。畫中人穿着黑色禮服,露出純白衫領,從打扮來看他也許是位端莊的法國紳士、清教徒。然而此畫似未完成,尚有大片區域留白,人物面目模糊不清,五官特徵難以辨認,似乎是空洞眼眶之處略帶虛無陰森的不祥感。驟眼看,跟歷史上的印象派畫作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奇怪的是,通常寫有藝術家潦草簽名的畫布右下角,卻寫上了一段數學方程式。

《Edmond de Belamy》是全套共11幅Belamy家族肖像畫之一。似是來自18世紀的Belamy家族實屬虛構,歷史上從未出現,所有成員都是法國藝術團隊Obvious創造出來,嚴格而言,是由Obvious仝人設計開發之演算法繪製出來。Hugo Caselles-Dupré、Pierre Fautrel和Gauthier Vernier皆為年方廿五的巴黎青年,他們去年成立Obvious組織,目的是探索人工智能(演算法)的創意界限和哲學意義。「演算法可以有創意嗎? 如果是這樣,這種演算法(指畫出Belamy的演算法)最接近人類思維的創意。」 Caselles-Dupré對artnet News表示。

創意不限於人類。(Creativity isn’t just for humans.)

Obvious

《Le Comte de Belamy》

面目模糊、陰魂不散的怪異肖像畫究竟如何「生產」?Obvious三子向電腦灌輸藝術史知識,並以範例教導它自行創作。他們採用美國AI研究者Ian Goodfellow於2014年開發的Generative Adversarial Network(GAN)演算法,身為AI博士生的Caselles-Dupré先將此算式改編,製造出切合他們範疇需要的框架,他對《時代雜誌》解釋說:「就像砌單車,缺少一塊部件都不能運作。」

團隊盡量不介入AI的學習過程。先從網上藝術百科WikiArt蒐集1萬5千幅14至20世紀的肖像畫,全數輸入GAN演算法資料庫。演算法之「生成器」(Generator)自收集得來的畫作學習肖像畫的「定律」,例如「所有人類面貌都是以雙眼和鼻子組成」,再根據此定律或法則生產新圖片。演算法另一個負責判斷、審核的部份為「識別器」(Discriminator),它則檢查所有圖片,辨別何者為真肖像畫,何者為生成器生產之「膺品」。

有點像金庸小說中由老頑童周伯通所創的「左右互搏」練武之技,生成器不斷產生新圖片,嘗試騙過識別器的偵測,從錯誤中吸收教訓,改良「繪畫技巧」,最終產生不被識別器攔截退回的原創圖片,而非15,000張肖像畫的副本或合併。Caselles-Dupré建議:「應將之視為第15,001幅圖像」。

目前為止Obvious在AI協助下創作出11幅畫作。今年2月,團隊首作《Le Comte de Belamy》便以1萬歐元賣予巴黎收藏家Nicolas Laugero-Lasserre。《Edmond de Belamy》估價為7千至1萬歐元,三子將利用銷售收益再行「操練」算演法,增強演算能力,並嘗試以三維立體建模創作。

佳士得於10月舉行的拍賣會也許能開創AI藝術的新里程。現時確有很多創意程式員以演算法技術改良上網體驗(特別是社交媒體)。在電子音樂或多媒體裝置藝術領域,已發展出「現場編碼」(Live coding)的高技巧表演形式。動畫創作方面,日本已有範例,大師宮崎駿卻對此嗤之以鼻,認為缺乏人性。應用在當代藝術(以平面視覺媒介為主)上的例子則少之又少,Obvious堪稱先驅。

三子以「概念藝術家」自居,期望令GAN演算法廣為所用(即「民主化」),提升AI作品的藝術價值與地位。他們堅持展出實體畫作,且以博物館常見的鍍金畫框裝飾老派肖像,Vernier強調Obvious跟正統藝術的聯繫,「因為我們不只想做平面設計或創意編碼。」

不斷講解下,三子逐漸令傳統藝術市場理解Obvious的理念。「藝術世界保守,較能接受實體作品。」Pierre Fautrel說:「他們了解我們並非欺世盜名,是想成為當代藝術家。」即使GAN演算法的創作能否稱為「藝術品」尚有爭議,Fautrel指人們對這些作品好惡分明,他樂於看見如此兩極的情感反應:「無人會對作品無動於衷。」

人類編寫出AI程式,程式再通過學習知識、累積經驗以創作出藝術品。循此思路推進,該把創意成果歸功於人類抑或AI?Caselles-Dupré認為AI始終不會代替人類,反能充當人類創造藝術的新工具。他以1850年代面世的相機比較人工智能:「當時的人說攝影不算真正藝術,拍照的人就像機器一樣;但現在我們同意攝影已是一門藝術了。」

《香港01》App,尚品精神生活,形而。
立即下載:https://hk01.onelink.me/FraY/hk01app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