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首選戰．博評】怎樣的「信任」才算是「信任」
特首選戰展開，誰可「入閘」、誰可「出閘」、誰是中央「欽點」、中央「不接受」甚麼人，一時議論紛紛。要在這麼多不同意見中找出一套選特首的準則，實非易事。
中央一向為特首候選人訂下三大準則，包括「愛國愛港」、「中央信任」及「港人認同」。但最近王光亞在《紫荊》雜誌訪問中又列出一套新的，說是「四大準則」：「愛國愛港、有管治能力、中央信任及港人擁護」。
最新加入的元素是「管治能力」，更可能暗示了需要「棄選」的梁振英並不符合這基本條件。很多人也認為社會撕裂、政治對立便是管治不力的最大表徵；在這一刻，管治能力可能是最重要的。
可是，隨即又出現「紅綠燈」說，甚麼人說是有「綠燈」，甚麼人說是遇上「紅燈」，又似乎「中央信任」是更重要的條件；但怎樣才算得到中央「信任」，我們談的究竟是那一門子的「信任」？為何會問這問題？很簡單，看現今五名準候選人中，除了長毛外，有那一位能說是得不到中央的信任？林鄭月娥擔任問責局長多年，更是政務司司長，這些職位一向為中央任命，若得不到中央信任，何以會被任命？同樣道理，曾俊華當了財政司司長九年多，在此之前亦是問責局長，怎可說他得不到中央信任？便是葉劉淑儀，她之前也是中央任命的局長，更是行政會議成員。而胡國興乃中央任命的大法官，怎可說得不到中央「信任」？
從這角度看，可能王光亞談的「信任」並不是我們所見官員任命的「信任」。或許可以這樣理解，負責不同範疇的官員之官階縱是高，上層還有一位特首駕馭著，這位特首得到中央的「信任」程度應該是比任何一位問責官員為高，中央才放心讓他管治香港。但未當特首前，如要達到這最高層次的「信任」，便可能要看你如何向中央爭取了。
這種「信任」要求是否不民主，不符合「一國兩制」？我覺得應該這樣看，北京可能認為在「一國兩制」下，維持「一國」之尊嚴和主權地位必須要靠一位最高官員把關，所以他的「信任」程度是最重要。或許我們可以從另一角度看，自殖民地時代，香港人根本沒有機會當上港督，每任港督均應是英國當時政府一位極為信任之人出任。殖民地時代的香港甚麼程度的民主也沒有，因此從來沒有人質疑過港督必須得到倫敦政府之高度信任。
到了回歸時，中英聯合聲明第三條第四款談及特區政府之組成。這條文沒有觸及普選，只是說「行政長官在當地通過選舉或協商產生，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至於主要官員，《基本法》則規定由行政長官提名，報中央人民政府任命。可見主要官員可以是行政長官信任的人，中央信任行政長官，他提名的人中央也可以接受。但當我們談到行政長官本身的時候，中央所要求的信任程度便頗為不同了。
到了《基本法》生效，除了增加了普選的承諾外，在任命方面，《基本法》是完全依照中英聯合聲明所言而制訂。在解讀這些條文時，若引用常理的話，那麼中央任命的人必然是中央信任的人。但這與普選的承諾有沒有衝突？我覺得不一定有衝突，但沒有人敢說他朝若真的有普選，而當選的人又不為中央所信任，那會是怎樣的光景？到時會否出現中央拒絕任命而引致難以解決的憲制危機？這問題我們探討了多年也沒有統一的答案。
可能我們應該從另一角度去看問題。假如中央信任港人，那麼港人選出來的特首，中央也應信任，這道理和以上所談的主要官員由中央信任的特首提名，中央自然會任命一樣；但今天中央對港人不但缺乏信任，更談不上有那種放心讓港人自我管治特區的那種信任。沒有這條件，中央唯一選擇便是要求特首候選人先得到中央的「信任」。因為這涉及中央在特區行使國家主權的問題，相信中央不會輕易妥協。從這角度看，當了多少年問責官員是沒關係的，因為之前的任命乃由特首提出而非由中央提出，我們一天沒有普選，中央也可能會堅持他的「信任」才是最重要。
當然，這種高度「信任」也是沒有絕對準則的。大家只可以以不同人作不同比較。換言之，真實的情況可能是沒有最信任，只有比較信任。問題是中央從來沒有就這些問題作出明確表示，領導層更似乎沒有統一意志，我們看見的、聽見的，只是一些所謂「中央代言人」在特區發放消息、說三道四。這些人當然有「言論自由」，也有影響他人的自由，但無奈在一個小圈子選舉中，這些小圈子選民，包括非建制派的成員從來沒有嘗試從候選人的真正品性、質素、管治能力和治港理念作出比較，而最後以此為投票選擇的基礎。這些所謂選委只著重於立場、口號、包裝，特別是建制派那邊的選委，只要有「代言人」出來說誰是中央「信任」的，他們便一窩蜂爭相支持，但最終有誰可考究「代言人」所言的「信任」是否以上所談及的那種「信任」？
這邊廂，非建制派卻剛好相反。他們唯一的準則便是凡中央、以至建制派擁護的便反對；中央支持的便不支持，中央不支持的便支持，管他有否能力，有何政績，有否符合民主派之治港理念。到了這一刻，中央「信任」反而變了社會繼續分裂、政治持續對立的導火線；更可悲的是，這也間接確定了中央與港人互不信任的死局。中央「信任」這一個本來是穩定社會的概念，反而變了一個分裂社會的主要原因。似乎不論任何好事，只要是發生在香港便會變成壞事；這可能是我們的宿命！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