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澳首推「時間銀行」長者做義工換服務:有人幫不用入老人院

撰文:徐嘉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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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政府統計處《香港人口推算2017-2066》的數據,2016年勞動人口之中,每5人只撫養2名長者,但至2066年,情況將惡化至每5人需撫養4名長者。現時長者對安老院舍質素早已失去信心,政府的家居及社區照顧服務又要輪候14個月,安享晚年難度是奢望?晚年不靠政府、不靠安老院舍照顧,由長者之間互相照顧又可不可以呢?
攝影:吳鍾坤

要互相幫助甚至成為一個「安全網」,需要有系統的安排。「時間銀行」這類義工服務的概念近年多度被提倡,有社福機構打破想像,將「時間銀行」的概念落實於將軍澳景林邨、寶林邨、茵怡花園這個小社區中。

為期三年的計劃,由長者幫助長者賺時分、換服務,換到的可以是一通電話慰問、搬一次行李,或是危緊時陪伴入院。小小的幫助形成強大的連結,有參加者表示,長者互相照顧令她安心生活在社區,晚年不打算入住安老院舍;而機構則期望計劃能擴展至其他社區,長遠重新思考安老政策和資源分配。

住在將軍澳寶林邨27年的穎嫦,在退休後,才真正與社區連結。

同邨廿年不相識?

穎嫦在退休之前做了27年文員,5年前公司結業後,她繼續做其他全職及兼職工作,直至今年65歲才正式退下火線。長年早出晚歸,她和其他城市人一樣,生活只有家庭和工作,沒有「社區」這一部分。居住將軍澳寶林邨27年,她會認識同樓層的鄰居,但都只限於上班前說句早晨,下班後打聲招呼而已,各自家門都是緊閉的。對社區的唯一連結,就只有周末行鴨仔山。

「我住咗廿幾年呢個邨,喺隔離樓居然話唔認識,我覺得自己真係好脫離。」後來她參與聖公會將軍澳安老服務大樓的義工服務,有一次探訪同邨的長者,對方問她住何處、為何未曾見過她,她感到非常愕然,「本來大家都係街坊,應該好有親切感,但我俾人(印象)就係唔識,我個心打咗個突。」

穎嫦對社區的想像,是街坊街里見面時會互相微笑、點頭,但現在的社會做不到,「大家互助嘅精神少咗,如果多咗呢啲,整個社會風氣係會好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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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義工 換一個服務積分

一個人或許難以改變社會,但可以由改變自己開始。穎嫦認為問題出在自己身上,與其等人找你,不如主動走出去,聯絡其他人。她參加更多探訪活動,投入義工服務,更與其他長者在兩年前推動策劃「織福--長者互助發展計劃」(下稱織福計劃)。

織福計劃簡單而言是香港版「時間銀行」,183位已登記的長者會員透過做義工換取時分,一分鐘即可換一分,時分可以隨時換取所需要的照顧服務、培訓、康樂活動及實物,而服務提供者亦是長者,整個計劃只有少部分義工參與,名副其實「長者幫長者」。

有別一般的正規照顧服務,計劃中參與和換取的服務完全按個人需要而定,例如陪診、電話慰問、搬行李、維修水喉、上門探訪、買餸、設計自傳封面等等,只要長者提出有特別需要,安老服務大樓的職員便會配對有合適技能的長者幫助。

穎嫦在一年前要做白內障手術,當時女兒無暇陪她覆診,她一下子不知道有事時可以找誰幫忙。

又或者好像穎嫦的個案,緊急時先找相熟鄰里幫忙,事後再計分。穎嫦在去年需要做白內障手術,女兒當天請假陪她去,但醫生指第二天亦要覆診,女兒再難突然請假,臨急拉了一位朋友陪母親覆診。朋友在事後加入計劃成為會員,這一次的幫助亦計算時分,二人填妥表格,簽名核實時分,再交由職員人手更新紀錄。

「織福簿」詳列了長者義工的「交易」紀錄,包括何時助人、何時被幫助、當中的時間及結餘等,由職員負責填寫,以示公正。

讓長者更有信心社區安老

黃色封面的「織福簿」紀錄了一年多以來,穎嫦十多次與會員互助的詳情,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幫助人,「收入」總是多過「支出」,最多支出的一次已是白內障手術那次,朋友幫忙陪她覆診兩小時,扣了120分。

作為計劃的籌委,穎嫦表示透過計劃認識更多的街坊,鄰舍關係有改善,「就算嗌唔出你名, 笑吓話『hello,有冇積分呀? 』,形成風氣好親切,你話幾開心。」更重要的是,她現在很放心在社區生活,「今後我遇到咩困難,只要同織福委員提出,可以得到好快嘅解決。」她說申請政府或其他團體的照顧服務需時,如果有事要緊急幫助,更是一下子不知道可以找誰求助,現時她知道一定有人幫到自己。她更決定會留在社區安老,不會亦不需要選擇入住院舍。

林一星教授常常強調「老有所為」,指長者不論在任何年齡及身體狀況,仍有能力貢獻社會,所付出的更會轉化一定程度的經濟價值。

長者互助 港大學者:香港需轉型「參與者社會」

2016年9月,包括穎嫦在內的一班聖公會將軍澳安老服務大樓的長者義工,思考如何應對人口老化的問題,織福計劃的念頭開始萌生。但要如何實行,他們由社工協助下,找上港大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學系系主任林一星教授當上義務顧問,「好少會帶埋七、八個長者上來港大,你諗吓將軍澳上到來港大,佢哋唔係搭的士上來,個個行程好遠,我睇到呢個真係由長者啟動一個活動。」

第一次見面,織福計劃的長者會員和林一星教授傾談了兩個多小時,雙方之所以合作,因為信念相近。(圖片由將軍澳安老服務大樓提供)

計劃強調由長者「當家作主」,打動林一星為計劃展開為期三年的追踪研究。他相信當人口老化,服務追不上需求時,香港必須由接受者社會(recipient society)轉型為參與者社會(participant society),即是長者在退休後,不能什麼都不做等人提供服務,而是需要主動走出社會,建立理想的生活狀態,「如果要呢個社區有福氣,唔可以個個坐係到,等個天跌福氣落來……要自己織出來,要一針一針織出來。」

這個由公屋與居屋屋苑形成的小社區,可連結為長者安全網。林一星認為,香港有部分較為體弱的長者,因擔心沒有人照顧或幫助而過早選擇入住安老院舍。但假如他們知道,在有需要幫忙時只要「send個message出來」,不論是整水喉、陪診或幫忙購物,都有人會幫助,這一份放心令他們願意在社區安老。「呢份放心好緊要,令到佢夠膽留耐啲,就算佢身體愈來愈差都可以留耐啲。」

林一星下一步會邀請港大電腦學系及其他部門的同事參與,探討將織福計劃的配對系統電腦化。

義工模式可推廣至其他社區

林一星認為,假如計劃逐漸擴展至其他小社區,就猶如一場社會運動,推動安老政策的改變。他解釋,長者經訓練後可以互相幫助,解決一些較簡單的生活需要,不需要再輪候市場上付費的服務。長者的身心質素提升,不需要接受安老院舍服務,同時社工可以專心負責處理一些重症或需情緒支援的長者,妥善運用公共資源。

而負責計劃的社工柯明蕙就表示,計劃只是拋磚引玉,如果有其他地區認為藉得採用這個照顧模式,可以繼續完善。但最重要是社會上不同持分者,包括政府,起動討論如何應對人口老化的現象,令長者晚年有更多保障。「今日香港都係佢哋打拼返來,我哋容讓佢哋可以享受比較美好嘅晚年生活,不同持分者都要做,不同人都要討論。」

計劃2017年4月開展,為期3年,聖公會將軍澳安老服務大樓社工柯明蕙(左)表示,會與長者共同商討計劃的未來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