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投行職員棄百萬年薪辦社企 搞活動鼓勵仔女伴父母「成長」

撰文:黃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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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子女對於父母而言永遠都是被照顧的一方。但當子女漸長,父母老去,子女又是否可以背上照顧者的責任,帶父母去遊玩?
黃炳建(Solomon)兩年前毅然放棄有穩定收入的金融工作,與朋友一起創立社企「上有高堂」,望推動「子親關係」,鼓勵子女多陪伴父母「成長」。

Solomon曾分別在投資銀行及房地產公司工作,可是一直覺得每天面對的數字與自己距離太遠。(攝:黃文軒)

每日對著數字,感覺不到意義

Solomon曾在法國巴黎銀行實習半年,為客人提供投資意見、收購公司是例行公事,「每晚工作至12時,直至把簡報做完。」他最深刻的一次是公司在非洲投得一個銅礦,或許會因此振興當地經濟及就業情況,正當全公司歡天喜地的時候,他卻對此全無感覺。「當收購完成後,公司股價一下子上升了三成,但那與我何關?我完全感受不到。」那時他才發現每日望著數字上落的生活不適合自己,所以當畢業後,他就下定決心不會重回投資銀行工作。

非洲對Solomon來說也許太遠,為了令工作更貼近民生,甫畢業後便在房地產公司工作,開始從事房地產投資,簡單來說即是負責投地、買賣商場,他從管理培訓生開始做起,後來更當上行政總裁的助手。日子本應就這樣過去,直至有一天,剛剛從補習老師崗位上退休的母親閒來無事在快餐店坐了一個早上,周圍的都是7、80歲老人,於是對兒子說「我是否還要坐多20年呢?」這刻他才恍然大悟,「叮」一聲,萌生起創辦社企的想法。

在老人院當護理員實習了幾個月後,才更明白比起伙食及健康,長者更需要的是子女的關懷。(攝:黃文軒)

放棄全職工作 進修保健員牌照

社會人口老化問題加劇,為了更加了解老人的需求,他辭去房地產的工作,轉去考取保健員牌照,在大大小小的老人院舍實習了幾個月,經歷過不同家庭的故事,加深了他投入社會工作的念頭。他憶述有一次在老人院工作,目睹一名婆婆心絞痛發作,心痛得連飯也無法嚥下,無論護理員怎樣勸她吃飯都無補於事,最後要出動院友致電兒子到院舍來,兒子一來,他母親就立刻就乖乖就範,大口大口的把飯吃光。「我見到覺得很神奇,其實老人家是否要很好的飲食或住宿?或者他們最想要的就只是親人的陪伴。」

父母伴子女成長的同時,子女會否也是一個好的照顧者,陪伴父母成長?(攝:黃文軒)

父母肉痛花錢享受「批評真的令我無癮」

上月他第一次帶父母到外地旅行,怎料遇上父母不斷批評他「亂洗錢」,「父母很肉痛子女帶他們去享受,他們總有千百萬個原因去拒絕(子女請客),但其實心底又很享受。不過他們的批評真的令我無癮,我真的向他們發脾氣。」現在回想起來這次旅行,Solomon也忍俊不禁。及後他在朋友圈中分享這次的經驗,從其他子兒的閒談間才得知,原來每對父母都是如此。他才醒覺,很多的子親的關係,就因父母的「不領情」而打住,沒有進展。

那次Solomon與父親一起參加Art Jamming,Solomon更笑言父親把畫帶回家後,在家中不時檢討自己的畫,父子之間又多了一個話題。(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Solomon兩年前開始慢慢與一大群朋友為他們的父母舉辦活動,與不同的藝術團體或機構合作,邀請父母一起走出舒適圈,投入到一般年輕人活動中。無論是Art Jamming(自助畫室)、品茶或是到Party Room玩VR(虛擬實境)遊戲,他們都會與父母一起去參與。起初只有廖廖數名子女搞手為父母們搞活動,在兩年間就慢慢演變至現時的「上有高堂」,為廣大有心子女及其父母提供娛樂活動,讓親子之間有飲茶以外的選擇,為的是要令父母有所「成長」。

問到Solomon究竟參加「上有高堂」舉辦的活動與平常的活動有什麼分別?他就笑言,「上有高堂」只是巧立名目,希望能藉這一個平台為子女製出帶父母去玩的「藉口」。「因為無緣無故你說要帶父母去參加活動會很奇怪。」

「母親節很多人會去吃飯飲茶,會不會特別點去做多一點不同的東西呢?做什麼也好。」
上有高堂創辦人 黃炳建(Solomon)

在他看來,父母都一直在成長。他曾帶父母親去品茶、上烹飪班、Art Jamming,在學習新事物的過程中,為父母多留一份回憶。「每去試一樣新的事物,那就是一個成長。」他又補充,「我們不認為這是一個變老的過程,而是成長的過程,其實你我每一天也在變老,小朋友需要我們同行,其實我們也可以與父母一起去走過成長的路程。」

子親關係v.s.親子關係

「上有高堂」一直推動「子親關係」,親子關係就聽得多,那到底什麼是「子親關係」?Solomon這樣解釋:「人口老化愈來愈普及,現在很多小朋友,未來會有很多老人家,親子關係這個字大家都耳熟能詳,覺得親子關係很理所當然,『子親關係』推動的就是不單止要關注小朋友,還要關注不斷老去的父母親。」

(攝:梁鵬威)

根據政府統計處2017年發佈的人口推算數字顯示,隨著人口老化及出生率減少,撇除外藉家庭傭工,全港長者人口將由2016年的116萬(全港人口16.6%)上升至2036年的237萬(31.1%),增加數量超過一倍。直至2066年,長者人口數量推算會上升至259萬(36.6%)。

Solomon從小到大家人都會為他準備生日會,而去年Solomon就反其道而行,為母親準備了一場驚喜生日會,瞞著媽媽偷偷把阿姨、姨丈和表兄弟姊妹都邀來Party room,更安排了遊戲讓大家娛樂。(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雖然Solomon自言跟母親從小到大的關係融洽,也無話不談,不過母親多數習慣擔任照顧者,子女就順利成章的成為被照顧的一方,時間一長,大家都忘記父母親會有需要被顧的時候。「有時候太熟,很多事情都習慣了,多年來都是這樣,如果想要有轉變,可能要有一點時間,才會有轉變。」而那次快餐店對話才令Solomon知道,子女也可以倒過來成為照顧者。「在那時我才發現,我可以主動地關心我媽媽,我都可以做主動,而不是很被動地、加上很偶然地去做,而我真的是可以參與在他們生活中。當父母親仍在生、仍健康時就陪伴他們多玩樂。」

一般人與年老父母的消遣活動都離不開飲茶、食飯,從百忙中可以抽空出來與家人相聚仿佛便要感恩。Solomon亦坦言,其實他們的活動不一定最特別,只是在千篇一律的飲茶吃飯以外,帶自己的父母親去做任何事,都是一件很不一樣的經歷,而做了一次就會永遠在心中。至於明天的母親節,「上有高堂」都特別為一眾子女及父母準備了一連串的子親活動,他們一家四口更會嘗試衝入Party room,與父母親一起渡過一個不一樣的母親節。

現時社企只有Solomon一名全職員工,大小事項都需要自己打點。不少人認為社企難以自負營虧,而「上有高堂」現時的收入主源主要是與合作團體分帳,現階段尚算收支平衡。問他棄缺投行職員,全力做社企又有何回報呢?他靜默了半響,才回答道:「老套一點說,今天這件事暫時看不到回報,但是我在做一些將來不會後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