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評|棄保 可以是個很Michael Sandel的道德問題

撰文:李立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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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港島區為例,選前最後民調是羅冠聰及許智峯7%,何秀蘭6%。但三者的支持度並沒有統計學上的顯著差異……現在我們面對的情況是:沒有人出手干預,三個人中兩個人會死,只活一個;有人出手干預,先殺掉其中一人,則另外兩人會同時生還。
李立峯
戴耀廷提出「雷動計劃」,被批評策略失誤,導致泛民候選人墮馬。(Getty Images)

選舉過了約一星期,不少人仍在討論雷動,就個人所見,似乎大部份意見覺得雷動應該繼續,但需要改善。

支持聲音:比例代表制下 必須配票

如果說得清楚一點,贊成或反對雷動下次捲土重來的人,不一定是在贊成或反對今次由戴耀廷策劃的雷動計劃。例如同事區家麟,他對繼續雷動持正面態度,但與其說他贊成雷動,不如說他認同以即時選情作為基礎進行策略配票的必要。而道理其實頗簡單,泛民和本土政黨和候選人可能始終搞不好選前協調。選前協調是否只有利無害,亦可商榷。而且就算有選前協調,由於選舉用的是比例代表制,民主派的支持者仍然會有配票的需要。以超區為例,就算從一開始只有三張泛民名單對三張建制名單,共爭五席,哪一方能拿下三席,仍會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同派別的三張名單能否平均分配選票。而建制配票能力之高,有目共睹,作為非建制派,如何策略投票和配票,是迴避不了的問題。

反對聲音:以民調決定棄保 未夠可靠

另一位同事梁啟智,則對雷動持負面的態度。【梁啟智:立會選後 先評雷動計劃:離地不透明】但與其說他反對雷動,不如說他反對以民調作基礎來配票。雖然我未必同意他的結論,但他的一些主要觀點,是大家應該思考的。以我理解,他反對民調配票,重點之一在於以有限資源做出來的民調,不能精確到讓我們能夠在投票日前,合理而公平地下棄保決定的地步。這裏,並不是說港大或任何機構的民調完全不準確。我們現在可以事後檢測,發現港大民調其實是頗準確的(在我眼中也事實如此)。但事後檢測是一回事,回到9月2日,我們只能根據當時的民調數據,依從統計學原則去做判斷。而當時的民調數據,並沒有精確到可以讓我們作合理和公平的棄保決定的地步。

何秀蘭及馮檢基在雷動計劃的配票名單中被放棄。(資料圖片)

以港島區為例,選前最後民調是羅冠聰及許智峯7%,何秀蘭6%。但三者的支持度並沒有統計學上的顯著差異,亦即是說,三者的支持度無差異。既然三者支持度無差異,我們就不能說自己有客觀理據,說選民應該放棄何秀蘭。在這情況下,說「民調顯示大家應該放棄何秀蘭」,要不就是沒有統計學常識,要不就是誤導,是不道德的。

棄保與否 其實是道德問題

問題到這個關節點,已經不是一個純策略計算問題,而是一個涉及倫理哲學的問題,甚至可以說「有點Michael Sandel」。記得Sandel的火車軌問題嗎?不改變火車軌道,它會衝前殺死五人,由你去改變軌道,它會殺死另一個人。死的只是一個人而已,但卻是直接因你而死的,你會怎樣選擇?

現在我們面對的情況是:

沒有人出手干預,三個人中兩個人會死,只活一個;
有人出手干預,先殺掉其中一人,則另外兩人會同時生還。

但我們沒有充份合理的基礎,選擇應先殺掉三個人中的哪一個。而且被殺掉的那個,可能就是在沒有人出手干預下存活的那個。在這情況下,以差不多等如擲骰仔的方法決定殺掉其中一個,本身是不道德的行為,但也的確可以救多一命。你會怎樣選擇?

邁可・桑德爾教授(Michael Sandel)於中大演講。(中大相片)

在《Justice》中,Sandel不是要宣揚某種哲學流派,而是要求大家思考,了解自己的理念和立場。有位朋友說,香港人都是功利主義者(utilitarian),在以上的情況,當然會只顧救一個得一個。如果這真的是大部份選民的選擇,那至少大家要明白自己是做了一個甚麼樣的倫理抉擇。

今次選舉,雷動計劃應該令很多人參與了配票行為,縱使很多人未必聽從雷動計劃的配票指示。這算不算雷動的功勞,見仁見智。但雷動計劃的功過,是次要的。策略配票會繼續存在,而且需要存在。選舉剛過,大家又有幾年思考如何把它做好,但我認同一點:策略配票,策略和計算固然非常重要,但也是有政治倫理成份的。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