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展2018】洋溢舊情懷 10本刻畫舊時代記憶的書(上)

撰文:香港01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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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於書展中紛繁的書堆中間,這裏混雜着令人暈眩的書香,以及書迷摩挲着彼此身體綻放着的慾望,書本的紙頁習習地翻動像大片的芒草之海,時不時真的會感覺擦身而過的人們,眼神中不自覺地迸發出火花,彷彿聽得懂他或她的唇角輕輕忖念着:「噢!你也在這裏嗎?」在千萬本書中撿起十本喜歡的書冊,有點像小時候在草地上拾掇稀罕的荼䕷花,然後可以編織成花環,戴到那人的腕上頭上,宛若林夕的歌詞:「開到荼䕷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只因荼䕷花開盡,便再無花可開。細數喜歡的書大多都是舊時代的記憶,從前的歲月總是漫漶如沙漏般裊裊碎步走,眼前的日子卻倥傯倏忽灰飛,我們正穿越一個從紙的海洋洶湧向數碼海洋的時代,涓滴前事總深刻如鐘乳石緩慢地倒掛心上,此際網絡的繽紛卻如螢火過眼雲煙。撰文:曹民偉

蔴雀館裏的市井文化

年少時代愛逛廟街的大笪地,愛吃那裏的生炒糯米飯、菊花蛇羮,還可看看人們賣藥表演,又有唱戲講故仔,一個溽暑的夏夜就很容易度過。然而,廟街口有家大大隻雞標誌的「雞記蔴雀館」總是充滿着神秘感,門口不時有塊薑插着一柄刀,而且路上散滿溪錢,令人總是遠遠繞路而過,偶爾路過那道神秘的大門打開,會看到都是老人家聚在一起,煙霧瀰漫地打蔴雀,總覺得奇怪為何在家舒舒服服搓蔴雀不好,要到這些嘈嘈雜雜、龍蛇混雜的地方?

《雞鳴報喜—香港第一蔴雀家族「雞記」傳奇》多少解開了箇中的謎團,原來愛搓蔴雀的人就是愛這裏的嘈雜與江湖味,還有那種看到鄰桌食大牌時的雀躍,還隨時有人戥腳,還有茶水,以及隨時捧上老火湯與糖水。

翻看雞記的起家史,真的看到如許冠傑唱的:「人生如賭博,贏輸都無時定,贏咗得餐笑,輸光唔駛興……」話說原來賣雞賣生果的林坤,在夢見雞鳴報喜後就真的中了馬票,憑着贏來的錢開了一家士多給人搓蔴雀,後來愈開愈多枱,逐漸演變成一家蔴雀館的規模。兒子「細雞」林國強本身也是個賭徒,他不愛搓蔴雀,年輕時卻是位著名騎師。

細雞很有香港仔那種貪玩性格,父親留下的安穩蔴雀館生意,沒有令這位喇沙名校出身的少年人安定下來,六十年代的騎師可以說得上是萬千寵愛於一身,開着粉紅色開篷雪佛蘭跑車,出入都是酒店夜總會,然而,經營家族蔴雀館生意令他的感情屢遇挫折,原來那年代的大家閨秀都認為騎師花弗,開蔴雀館更加是撈偏門。幸運地,他遇上了當時得令的查查舞皇后,並一見鍾情,為免對方父母反對,在1957年簽紙註冊後,即飛往日本作旅行結婚,可真算是前衛,他賭這一鋪,也算是人生中最大勝利。

細雞的賭博人生才剛開始,往後他投資做過電筒燈泡廠、芭比公仔廠、經營水船、開日式夜總會、投資酒店、開設日式餐廳、入口魚翅玉石等,他賭的鋪鋪都輸光收場,然而,只要一日有着背後雞記的支持,他又可一切重頭來過,贏回一切。雞記蔴雀最高峰時有五家分店,今天,它的八十多年歷史舊招牌:一隻大雞的霓虹燈已被西九M+博物館所收藏。

《雞鳴報喜—香港第一蔴雀家族「雞記」傳奇》口述:細雞林國強撰寫:查小欣

在本土思潮中拾起冷知識

正當我們以為網絡已經可以提供一切的知識時,有趣的是,有着十萬追隨者的網絡平台Beginneros都從千奇百趣的浩瀚網絡海洋中,淘出精緻無比、讀者不無驚奇的本土冷知識。觀塘原來曾是鹽塘?大嶼山是個爛頭島?消失了的沙田機場?香港的四環九約?香港警犬怎樣命名?這些好像跟我們沒有多大關係的冷知識,在本土思潮抬頭以後,很多冰冷得被遺忘的典故,今天也成為人人渴求的知識。

不講真的不知,香港首個機場其實位於沙田火車站附近的白鶴汀村,連香港第一架飛機也是1911年在那裏起飛的。怡和午炮是因為1850年代,怡和的私人大炮,是為抵港或離港的大班鳴放,但那時有些英國官員指,禮炮應該只向軍人致敬,於是就由當時的港督命令怡和每天中午鳴炮。原來,屯門在古地圖上出現得比香港之名還要早,當時,屯門就是一道屯兵之門,唐朝開元二十四年朝廷已正式設立屯門軍鎮。

每次我們知道我們的城市隱藏着的一些小秘密,就像小確幸般令人無比興奮,也對這片小地方產生更多的歸屬感,這自然又是一個書生會發的夢吧?

《吾港唔知》作者:Beginneros

從幼稚園追溯童年記憶

我們追溯童年最早的記憶,往往只有幼稚園時代的快樂或不快樂的點滴,每月一次的生日會、茶點時間必吃的南乳餅、五音不全的兒歌:「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花籃上市場,穿過大街走進小巷,賣花賣花聲聲唱……」

我們成長的年代,在天台上坐着板凳做着早操的天台小學,用紙和橡筋延續着短無可短的鉛筆頭,昔時的幼稚園都是唱遊堂,不似得今天從幼稚園回來竟然要學G for Giraffe,而不是Girl;R for Rhinoceros,而不是Ruler!

《再做一次幼稚園生—香港幼兒教育今昔》好像把人帶回到香江還沒有多少競爭的日子,讀不到書大不了去跟師傅學師的年月。1894年的教育報告提及,巴色會在西營盤成立了一間教導窮困中國兒童的幼稚園,是香港第一間有記載的幼稚園。

當時幼稚園只提供類似工業式教育,如有系統的手眼訓練,因為那時教會是為窮困父母教育幼兒,那時候不少孩子小小年紀就要出去當童工。正如書中所說:「早年能夠入讀幼稚園的是兩個極端:要不很富有,入讀幼稚園名校;要不很窮,或者有機會入讀慈善團體的幼稚園,或者等待接受小學教育。」

記得母親說過,她小時候去讀慈善幼稚園,每月要交五元學費,後來家境困難,竟然交不出五元,結果,老師每天都會在班上宣讀哪幾位同學還未交本月學費。在害怕被同學訕笑的情況下,她就不肯再返幼稚園了!

本書指出:「香港從來沒有強制兒童讀幼稚園,但中國傳統觀念認為讀書寫字很重要,不讀幼稚園會吃虧,即使再窮困的家庭,也要努力掙錢讓孩子上學。」因此,香港早期的辦學團體無論在多困難多艱苦的環境下,都努力設置幼稚園。它真的無處不在,無奇不有,有些建在祠堂旁的,甚至有些因修路原因,要在貨櫃裏上課。政府七層徙置大廈還有着香港獨有的天台一條龍學校,一眾孩子做完早操,再曬着太陽上課,下午還有孩子在學校放風箏和打羽毛球等玩意。

《再做一次幼稚園生—香港幼兒教育今昔》主編:李子建、張樹娣、鄭保瑛

九十後漫畫家帶你穿梭時光隧道

十九世紀末,巴黎人十分反對興建埃菲爾鐵塔,覺得影響着優美的巴黎景觀,像作家福樓拜竟然要躲到鐵塔內的咖啡館喝咖啡,因為如此,才看不到鐵塔的身影。若說香港的城市地標,1841年開始在中環維多利亞城山上興建的中區警署建築群(俗稱「大館」)必然是其中之一,那裏也是150年以來象徵皇權與法治的精神地標。

想不到由飛天豬這位九十後漫畫家,將大館幻化成一處富人情味的《大館時代曲》,除了出版畫作以外,也在大館舉行「大館一百面」畫作展覽。透過對上百個住在大館鄰近的街坊人訪,經過兩年多時間,打開中環老街坊的記憶盒子,裏邊充滿粉色柔性和童稚的畫風,大大削弱了原來大館由前中區警署、中央裁判司署及域多利監獄三組建築組成,那種代表着令小市民恐懼的權威感,也把那時捉小販入差館被打兩鑊與罰錢充公貨物的印象都柔化起來,這可能跟九十後對昔日貧窮的小販謀生艱難已沒有多少印象有關!

飛天豬畫出一條時光隧道,帶領讀者回到昔日中環,大館猶如一個遊樂場,一串串大城小事,細味當年的大館情懷,讓歷史和想像在書中畫裏結合起來。小孩子可以走進去睇免費電視、參加警訊少年、去已婚員警宿舍踢波、幫員警捉賊等,最負面不過是雜差到冰室蛇竇蛇王,當然也有輕輕觸及員警食霸王餐,監獄也試過走犯等事件。

當真真正正走進剛開放參觀的大館古蹟及藝術館時,看到這個有150年歷史的古老建築群裏邊,其實有不少黑暗的歷史,像昔日印度差人跟本地差人是截然分開的,大Sir房外掛着百年前由員警狩獵回來的古老虎頭,令人望而生畏,而一間30呎牢房囚三個犯……

《大館時代曲》作者:飛天豬Flyingpig

港產漫畫伴隨一代人成長

在芸芸書海中,看見一部陌生的新書,翻開來看,原來早在九十年代初出版,但很快售罄並斷了版,於是從未見過也就不足為奇,一數下來,原來九十年代初至今也幾近三十載了。說的這本書就是《香港漫畫春秋》,六十年代香港報業仍然蓬勃,很多報章都有漫畫版與漫畫欄,本土漫畫家像袁步雲的《細路祥》、區晴的《太子德》、李凡夫的《何老大》、宋三郎的《傻偵探》……不少都是由報刊培養出來的。

小時候看漫畫最開心是去飛髮舖,很多《龍虎門》、《老夫子》、《牛仔》、《超人》都是在一邊等候一邊津津有味地看完一本又一本,然後一抬頭怎麼又給剷了青頭,不過,總是回味着漫畫中的諸種歷險,對鏡中那個傻呆呆的細路祥也就不以為然。

香港漫畫源頭據說可追溯至清末,何劍士、鄭磊泉在當時的報刊上創作反對帝制、爭取共和、支持革命的漫畫,本土漫畫歷來也有着反映時事與針砭時弊的作用,中間反映了辛亥革命、列強侵凌、軍閥割據、抗日戰爭,以至今時今日的諷刺時事漫畫、雨傘運動漫畫,在我們一笑置之中間,那種對世道的不滿已然宣洩出來,也許亦深埋下一種改變社會的根苗。

《香港漫畫春秋》作者:鄭家鎮

【書展2018】洋溢舊情懷 10本刻畫舊時代記憶的書​(下),曹民偉會繼續討論另外五本作品。

上文刊載自第121期《香港01》周報(2018年7月23日)《昔日情懷瀰漫 在書展草地上,拾掇十朵荼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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