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AC神探】執行處長余振昌將退休 最難忘不是送曾蔭權入囚室 

撰文:鄭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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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政公署執行處處長(政府部門)余振昌,將於下月2日榮休。39年來屢破大案,最矚目驚心的一宗案件,是1990年代的85億元走私香煙案,污點證人在出庭前被殺,失去唯一破案關鍵,但他堅持不結案,即使焦點已由貪污轉為緝兇。這份不放棄,他形容為「抗逆能力」,至近年專責調查涉及政府第一和第二把交椅的「曾蔭權案」、「許仕仁案」等,都無輕易「no case」,造就今日被冠以「神探」之名。
回望起點,余振昌笑言,只是後生「一腔熱誠」便決定投身廉署,猶記得調查的第一宗案是煨蕃薯小販的舉報。這條路走了人生近四個十年,他形容為非平坦但非凡,並以一句「無悔今生」總結廉署生涯。

我們只執法、搜證,睇住條law(法例)做事。
執行處處長(政府部門)余振昌
廉政公署執行處處長(政府部門)余振昌表示,破案的功勞歸於團隊,感謝同事一起拼搏。(鄭秋玲攝)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林裡有兩條路,而我—)

1970年代打「大老虎」風潮

余振昌中七畢業後,曾在《南華早報》打工。1970年代正值廉署成立初期,追緝「四大華探長」之首呂樂,由叱吒風雲淪落潛逃,擒「大老虎」一舉掀起反貪風氣。機緣下從中學老師朱敏健、即現任執行處處長(私營機構)得知廉署有招聘,即使收到另一份紀律部隊的錄用通知,最後決定投考廉署,形容是憑住青年一腔熱誠,於1979年8月,成為助理調查主任。

今日的「神探」都有過青澀。余振昌憶述第一次行動,是在中環處理賣煨蕃薯小販的舉報,指被市政局衛生部職員索錢,目不識丁的小販在錄證供後要「打手指模」,年代感浮現,余振昌笑言,有時翻看自己的剪報,見到當年裝扮都忍俊不禁。「80年代,多有趣的Case(案件)。」見證住升斗市民一起反貪、社會逐漸確立廉潔的核心價值。

余振昌有份將前特首曾蔭權送進牢獄。(資料圖片)

85億元私煙案證人被殺 

被冠以「神探」之名,因為多宗涉及高官巨賈的轟動大案,余振昌都有份參與或主導調查,近期的有帶領「特別職務組」,專責調查前特首曾蔭權及前政務司長長許仕仁的涉貪案,曾、許均被判罪成,正在服刑;此外尚有轟動一時的高級警司冼錦華案等。要數最難忘的案件,還是歷時十年的「85億元私煙案」,情節峰迴路轉。

於1993年,廉署調查煙草分銷商瀚國公司涉向英美煙草公司高層行賄,涉及市價85億元的私煙。瀚國董事徐道仁轉為污點證人,惟於1995年出庭前夕突然失蹤。

余振昌於是趕赴新加坡,當時徐道仁的妻子已動員全新加坡「Call台」尋找徐道仁的座駕。「一架黑色保時捷」,余振昌仍清晰記得細節,之後跟隨當地警方到碼頭,發現被大帆布包裹的一具男屍,「問我徐道仁是否光頭。」於翌日認屍終確認徐道仁已遭毒手,「昨日先電話傾偈來,第二日就瞓喺度……」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我選擇了較少人跡的那條路)

拒絕「冚旗」 與盧偉聰北京捉拿殺手

除了傷心,徐道仁為破案的唯一關鍵,是典型的單一證人案,隨着徐道仁之死,有其他同事勸不如「冚旗」,但他堅持不結案,「呢個人死在你面前,點『冚旗』?」案情由貪污,焦點改為緝兇及妨礙司法公正。

調查發現五個疑兇曾返香港,然後逃到泰國、昆明等地,並收到情報,殺手之一、外號「高佬明」的張偉明與女朋友約定於北京機場見面,於是余振昌隨警方O記到北京,內地公安應要求當場拘捕張偉明,當日同行的有現今警隊「一哥」、警務處處長盧偉聰。

翻查資料,張偉明被判囚27年後,於2004年轉為污點證人,在高等法院頂證同行殺手鄭會耀。法官倫明高當時指出,幸廉署堅定不移,獲兩地合作,才能將兇手繩之於法。案中另一名逃逸殺手李耀民目前仍在廉署的通緝名單。

「許仕仁案」四名被告(從左至右)許仕仁、郭炳江、陳鉅源及關雄生。(資料圖片)

許仕仁案破「黃金枷鎖」

鬥智的案件如「許仕仁案」,涉及政府二號人物及權貴,要從大量文件抽絲剝繭,破解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余振昌形容該案「敏感度高」,亦是壓力所在,僅由3人專案小組負責,雖然許仕仁態度合作,但手頭上資料不多,為免打草驚蛇,反而要盡量濃縮要接觸人物的範圍及數目。

【許仕仁案】律師轉交匿名信掀序幕 廉署神探逾千匯款記錄破困局

「許仕仁案」被告於去年終極敗訴後,余振昌曾分享破案過程,形容是「極難的拼圖遊戲」。不過,該案亦為廉署立下里程碑,成為廉署引用載於普通法「串謀犯藉公職作出不當行為罪」並成功入罪的首例。

余振昌最難忘不是曾蔭權案及許仕仁案,而是85億元私煙案。(鄭秋玲攝)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而這改變了一切)

四字總結︰無悔今生

屢破大案,余振昌謙稱自己並非神探,「任何一單案都唔係一個人去做,都是團隊一齊做……永遠不會只係我一個的功勞。」廉署偵查案件極講究保密,除了同組查案的數名人員,不得與任何人討論,對家人都要隻字不提,所以有時會倍感孤獨。他寄語後輩,要有「抗逆能力」,遇到挫折要「三下之內識得企返起身」。若涉及政治因素,「我們只執法、搜證,睇住條law(法例)做事。」秉承不屈不撓、無畏無懼的執法理念。

由「明刀明槍」、一手交錢一手收錢的年代,到現在科技發達,犯案手法複雜隱蔽,這條反貪之路,走了整整39年。來到耳順之年,余振昌稱退休後若獲邀去教書都會考慮,臨別服務了半輩子的地方,在訪問中談笑風生,而無論在開場與散場時,都是那句「無悔今生」,如他特意分享美國詩人Robert Frost的著名詩作《The Road Not Taken》,並特別強調的最後三句,他步向了一個「非平坦但亦不平凡的豐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