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下抵寒風 露宿者沒有選擇:係過程之嘛,我哋都唔想

撰文:黎靜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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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啲檸檬茶喺邊?上次買畀你哋拎晒。」
「係喎唔記得拎!哈哈哈哈!」
「咩你哋呀!我自己都有檸檬茶喇!」
三個大男人,在南昌西鐵站外高談闊論,迴音充斥隧道。文仔將檸檬茶拋到強哥手中。寒冷天氣警告生效,說起前晚因為失去電話,不知避寒中心開放,硬生生在隧道受寒,於被窩內蜷縮。昨日天氣轉冷,最低溫度僅10度,為入冬以來最低紀錄。元宵節持續寒冷,一般人長期處於室內尚感到陣陣寒意,露宿者的處境實在令人擔心。
露宿者不是沒有「上過樓」,但板間房蚤患嚴重。據他們說,5分鐘上百隻蚤爬滿雙腿。相反在他們管理下,露宿的隧道乾淨企理,每日行15分鐘到大角嘴沖涼。「點會喺度屙尿?自己喺度瞓㗎喎!」

南昌站旁隧道是三人棲息之處,在他們管理下乾淨企理。(黎靜珊攝)

文仔|因姐夫欠賭債 避走街頭

文仔(江浩文)在三人當中最年經,只得35歲,但露宿資歷最長,斷斷續續近10年。為避姐夫欠下的賭債,18歲出走風餐露宿,後來姐姐不滿他接受傳媒訪問時「說三道四」,將他從公屋戶籍中剔除。由於自幼患上腦膜炎有讀寫障礙,認字寫字都有困難,文仔讀不了書,唯有做跟車送貨等散工維生。與他最親近的是居於觀塘的嫲嫲,所以文仔初時在觀塘碼頭露宿,但一直被驅趕,至今在南昌站旁隧道有一個床位。工人每逢周五都會來清洗隧道,露宿者會把床鋪細軟放高以免沾濕。

一間劏房,動輒月租4千大元,對於僅得2千多元綜援的露宿者而言,實在無法負擔。(黎靜珊攝)

露宿更比劏房好

根據社會福利署最近向立法會公布的數據,截至2016年12月底,透過非政府組織等機構登記的露宿者人數為908人。反觀露宿者的短期或緊急住宿服務,社署資助宿位共有222個,至於非政府機構自負盈虧營運的則有630個。雖然社署表示會調撥資源,於本年度加設20個宿位,但無改入住期最長6個月的要求,露宿者難在短時間內處理房屋問題。

阿奇|每日掃地 喝止便溺途人

阿奇當外判清潔替工,新年過後長工上班,他只能看看免費報渡日。(黎靜珊攝)

一宿難求,板間房租金更是「吃人」。兼職外判清潔工、53歲的阿奇一直住在板間房,月租2,800元,後來業主重新裝修,要求他搬走。同區一個床位都要月租1,800元,還要一個月上期、一個月按金,加上水電費,實非綜援戶可以承擔,「政府補貼電費都冇用!業主照收!」有腳患的阿奇索性露宿街頭,總比住劏房惹蚤咬好。這是露宿者的「流動」,一時露宿,一時住板間房。但住板間房也不一定比露宿好,所以即使政府如何驅趕,他們最終還是選擇留在街頭。

(露宿是)過程之嘛,我哋都唔想。板間房杜極都有蚤。
露宿者阿奇
一地臭粉,為露宿者塗上污名。(黎靜珊攝)

清潔工阿奇也是隧道的「清潔大隊長」,每日掃地。隧道內沒有垃圾,只有食環灑的「臭粉」;隧道內沒有尿騷味,反而隧道外時有「忍唔住」的途人隨處便溺。「大隊長」見有人便溺,就會上前喝止,指一指隧道內外的閉路電視,途人便會「走夾唔抖」。

強哥|可憐被盜失電話 不知避寒中心開放

強哥凍得縮於被窩內。(黎靜珊攝)

失去電話的是強哥,在南昌站外隧道露宿不過數月。他之前在通州街天橋斷斷續續住了至少4年,是數月前警察與食環署驅趕,才搬到南昌站外的隧道。該次驅趕令強哥失去床舖之餘,更被奪精神科藥物,令他「成日諗嘢」難以投入工作。數天前,強哥在公園放下外套,外套內銀包、電話和收音機瞬間被偷去。聯絡不上昔日工頭,強哥無工開,甚至連寒冷天氣警告下避寒中心開放也無從知曉。

每月領取綜援2,200元,代價是一星期兩日做義工。地點不一定於本區,強哥早前赴青衣做義工,來回10多元車費,加上午餐費(一個麵包加一支水),一天算來也要花30元。他不懂得由深水埗直接乘車到青衣,只會搭地鐵到之前與家人同住的葵涌區,然後轉巴士。

妻有外遇無法同住。婚後太久沒回去,三兄弟聯名的公屋戶籍被除。與一對子女甚少聯絡,「唔通同仔女講,阿老豆瞓街?」強哥做過地盤、廚房,即使身懷手藝也因露宿無地址而令僱主卻步。

灰喇,已經灰哂。
露宿者強哥
一包檸檬茶,令他們樂上半天。(黎靜珊攝)

離開親人,露宿街頭只能苦中作樂,互相倚靠。文仔新年買了一隻白切雞,與強哥及阿奇等南昌隧道露宿者食得津津有味。他們的共同願望,是盡快獲批上公屋。他們希望露宿只是過程,過程飽受歧視驅趕,又是誰延長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