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輕生】何汝瑛：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
我們不知道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只願我們能夠將駱駝身上的稻草一根一根的拿下來。自殺是共業，但願我們都不要做共犯，與青年人一同倡議更美好的成長環境。
面對一宗宗學生自殺身亡的事件，社會各界都紛紛表示哀傷，教育局局長吳克儉呼籲學生要逆境自強，並叫學校、老師和家長「加把勁」。彷彿自殺只是一些個人偶發事件，能夠從微觀系統（即家庭、老師、朋友關係）解決問題。
生活空間狹窄如籠牢
社會學家涂爾幹曾經研究自殺者的特質，指出自殺與社會有連帶關係，每一個人的背後，都有一股集體力量，壓迫着人走向自我毀滅。自殺是一個社會事實，犧牲者的行動，是一種社會狀況的補足與延伸。
直至畢業之前，學生的時間大部分都在學校和學習中渡過。早上起牀，上學至黃昏，做功課至晚上，幸運的，有一兩小時看電視，然後睡覺，再迎接新的一天。或許，教育問題不是自殺的全因，但教育制度無疑是將學生放在一個狹窄的籠牢，將學生的生活空間愈加壓縮。反思教育是當下十分重要的事，改革教育未必能達到即時止血的目的，但是一個必須討論的方向，以下筆者將就教育問題作出部分概說。
評核為了改善教育，還是教育為了評核？
上世紀八十年代，美國掀起了一股課程「標準化」（Standardization）的浪潮，隨着公共教育資源的投入增加，所謂「教育效能」或「教育生產力」的概念應運而生，透過設下不同學習目標，以監察教育系統的成效。
在香港，教統會於 1997 年發表的《第七號報告書》中，建議引入的質素保證機制，本意在於在教育系統中，設立不同學習階段，依時評估教學進度和成效。於是，在幼兒、小學及初中教育階段，便衍生出「自評」、「外評」、「全港性系統評估」等產物，以評估和監控教學成效。
然而，在一片評核的風氣中，整個幼兒、小學及初中教育，漸漸變成「教育為了評核」，偏離原來「評核為了改善教育」的道路。加上，政府在教學資源的投入，並沒有隨質素保證機制的引入而增加，即使教育界如何希望落實「評核為了改善教育」，也是力不從心。
教改為了「拆牆鬆綁」，曾斷然廢除小學學能測驗，卻又引入質素保證機制，為整個幼兒、小學及初中教育加上重重的「緊箍咒」，從「填鴨式教育」演變成「倒模式教育」，學生成為「標準化」下的犧牲品，忙於應付不同的評核和考試。
學科選擇少 難按興趣選科
2005 年，教育統籌局（今為教育局）發表《高中及高等教育新學制──投資香港未來的行動方案》，將九年的免費強迫教育，增加至十二年，並伴以高中課程改革及四年大專學制。
新高中學制，期望透過課程改革及學科整合，打破文理分流和定型，讓學生能按興趣和能力，自由選擇學習路向。然而，自新高中學制於 2009 年實施以來，在課程結構上，新高中學制共有 25 個學科，比舊課程減少 17 科，扣除 4 科必修核心科目，學生最多只能於 21 個學科中選擇 4 科修讀，加上，大部分學校傾向開辦以大學收生作主導的學科，以及教學空間的限制，大大收縮了學科的選擇，術科的發展，學生根本無從按興趣和能力，自由選擇學習路向。
此外，新高中學制為照顧非學術型的學生，與各教學團體合設應用學習科目 36 個，然而，其認受性及實用性之低，加上社會對非學術型科目的標籤，令應用學習科目之報讀人數寥寥可數。由此，新高中學制與「照顧不同類型的青年，獲得多元化的出路，達致全人發展、終身學習」的目標，可謂南轅北轍。
教育產業化 畢業前已負債十數萬
政府自 2003 年後，着力推動教育產業化，由私立院校提供更多的專上教育學額予適齡人口。政府一直聲稱，有 60% 左右的適齡人口接受專上教育，但政府所提供的資助學額，卻只有適齡人口的約 18%，未能就讀公帑學位的學生，只能選擇自資課程。假如家庭狀況未能應付學費開支，學生則需要向學生資助處申請借貸，意味在畢業前就已經負債十數萬。
近年自資學位學費有增無減，對於同學及其家庭，也造成沉重的經濟壓力。此外，在教育產業化的大方向下，本地大專院校提供的學科與經濟市場高度契合，對學術發展及交流造成負面影響，直接縮減了青年人的發展空間。
總括而言，政府應：
全面檢討各教育階段之評核制度與方式，重新審視新高中課程跨學科學習的操作與成效，並且增加對職業及技藝學校的資助；不要將大專教育的責任推向市場，應增加公帑大專學額，改善學生資助的還款政策，並推行政策鼓勵大專院校開設更多元化的學科，真正提供機會予青年發展。
教育，不是為了競爭，也不是為了製造倒模的人。未能成功倒模的，在教育過程不斷經歷失敗，否定自我。即使是成功倒模的，也可能被壓迫的力量，弄得遍體鱗傷。自殺不是個人的事情，必須從社會中尋找原因。我們不知道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什麼，只願我們能夠將駱駝身上的稻草一根一根的拿下來。自殺是共業，但願我們都不要做共犯，與青年人一同倡議更美好的成長環境。
參考資料：《民間青年政策綠皮書》
【編按：作者為關注學童發展權利聯席組織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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