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復」多月仍難復工 長新冠患者就醫、生活保障誰負擔？

英國工會聯盟一項研究結果顯示，有20%至30%的「長新冠」（又稱新冠後遺症）患者因病情而失去工作，45%需要減少工作時長。面對醫療賬單又失去收入的患者如何保障生活？傳統上，由政府支付的社會保障、公司醫保或是私人保險提供的保障，在長新冠患者身上卻存在漏洞。美國在內等許多國家政府正在籌措研究和擴大對於這些患者的護理和保障。

50多歲的Darin來自美國猶他州，在2020年10月確診感染新冠病毒。感染兩三個星期以後，Darin病情急劇惡化、血氧濃度過低被送進醫院，隨即陷入昏迷。在昏迷的差不多兩個月時間，Darin的大腦像是斷了線，除了那些可怕的噩夢以外，「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很清楚的記得那一天，」Darin閉上眼睛回憶道，那天下午他在急診室的床上睡下，脖子上留着插喉的傷口，身體被綁在病床上，不能喝水。昏迷期間的用藥讓他意識混沌，他只覺得自己一直在做夢，夢到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將他綁架，「我以為他們要殺了我。」

和許多重症長新冠患者一樣，夢魘雖然過去，但他已經不能回到從前一樣的生活——騎單車、跑馬拉松、打理花園已經徹底成為過去，陪伴他的是便攜式氧氣機、永久性肺部損傷及焦慮藥，還有隨之而來的長新冠醫療賬單。

政府也在面臨同樣的處境，手忙腳亂應付疫情及經濟民生後，另有一份長新冠的「賬單」等在前面：失業保障、殘疾保障和醫療開支。

許多長新冠患者同時存在涉及身體不同器官和心理層面的症狀，護理成本可能相當高（包括定期CT掃描、超聲波等檢查項目），且持續時間從數月到兩年不等，甚至可能更長，而且在醫學界尚未找到長新冠的治療方法時，患者可能要嘗試各種治療，考慮到這些因素，長新冠造成的長期醫療開支自然不小。

紐約城市大學公共衞生學院（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ublic School of Health）衞生政策教授Bruce Lee表示，如果20%的美國人口感染了這種病毒，患者出院後一年的醫療費用總額將達到至少500億美元，平均每位患者約花4,000美元，即使是症狀較輕、沒有因新冠住院的患者，患病後一年也要平均花費1,000美元。按目前確診數字，美國已有25%人口感染過新冠病毒。

恐需進行肺移植

幸運的是，Darin入院期間的大部份開支由保險公司承擔（僅第一家醫院的賬單金額就達50萬美元），但進入康復期後到現在，他已在肺損傷和抗焦慮的藥物上用了約600美元，此外還有不菲的專科醫生的診費和氧氣機租金。Darin稱，目前為止的花銷雖然「可以承受」，但他依然「感到沮喪」，已經50多歲的他身體一向健康，新冠來襲以前幾乎沒怎麼有過大筆的醫藥開銷。

對於落下的永久肺損傷，他打算再去當地大學醫院聽聽醫生的意見後、再在肺移植等候名單上登記。他還在打聽一種能夠促進肺部修復的脊柱按摩療法，無論哪一種，大概都逃不掉高額費用。他現在的肺科醫生在當地口碑不錯，卻也沒能就病情提供明確的說法：「我們不知道新冠肺炎會對你的肺造成什麼影響......它可能突然惡化，也可能變好或是維持現狀。」

在有着公立醫療體制的英國、澳洲、日韓等國，這些費用將需要政府承擔，衞生經濟學家仍然在嘗試估算其公共開支規模，根據一項粗略的初步估計，英國的長新冠總體經濟成本，可能為與新冠直接造成相關死亡成本的一半。

失業救濟負擔重

不久前，Darin在一家律師事務所找到了財務方面的工作，僱員醫保能保證他未來不會面對巨額賬單，而且工作上也不需要體力活動，對Darin來說已是莫大欣慰。但另一些長新冠患者遠沒有他這麼幸運。

不少長新冠患者都因病無法回到工作崗位，因為最常見的長新冠病症——疲勞綜合症（有研究估計佔所有長新冠患者的40%）便可能使患者陷於嚴重衰弱，嚴重者幾年內都無法正常生活；此外，「腦霧」、認知能力下降、胸痛等常見症狀也會削弱患者的工作能力。

英國工會聯盟（Trades Union Congress）去年6月委託進行的一項調查指，至少五分之一長新冠患者未能返回工作崗位，另有不少勞工雖能上班但需要縮短工時；另一項發布在權威醫學期刊《刺針》（The Lancet）上的研究顯示，只有約一半的患者痊癒後恢復了感染前的工作時長。美國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在今年1月發布的一份報告分析指出，長新冠可能導致約110萬美國人失去工作。不單英美，這將加重各國政府在失業救濟上的財政負擔。

私人保險拒絕承保？

對於非公費醫療國家的民眾而言，唯一能分擔財務壓力的企業或個人醫保未必能發揮作用。在美國，保險公司往往以不達「醫療必要性」為由來拒絕索賠，由於長新冠尚是新型疾病，診斷的醫療資源普遍或缺，相關研究成果、護理標準仍缺位，針對長新冠所採取的實驗性治療方法即便屬於醫囑，也很容易被保險公司視為不必要，從而拒絕索賠。

更加棘手的是，長新冠的許多最常見症狀（包括上文提及的疲勞綜合症、胸痛、「腦霧」等）無法通過傳統醫學檢測體現出來，患者的血檢、CT、心電圖等各項檢查結果可能一切正常，但卻無法正常生活和工作。慢性疲勞綜合症（Myalgic encephalomyelitis/chronic fatigue syndrome，ME/CFS）的患者長期以來就面臨這種困境，像長新冠一樣，CFS病因、病理不明，沒有客觀醫學檢查方法，只能由醫生通過症狀和排除其他疾病來判斷，患者在申請索賠過程中常常碰壁。

因此，不論依賴公營醫療或是私營保險體系的國家，在長新冠支援護理及醫療費用上都須積極審視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