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專訪】目睹患病女工「被血溺斃」 女醫生踏上維權路

撰文:黃家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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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一個女孩,她的肺部出血,流血過多會失去知覺,然後平靜地死去;問題是血流入她的肺部,她被自己的血淹沒,猶如遇溺。她很痛苦,護士就幫她注射嗎啡,但睡着後每隔一段時間她又會醒過來。最後她還是死了。」職業治療師孔政玉時常回憶某位三星女工患病後死去的樣子,為了不再有同樣可怕的事,她選擇站出來。

孔政玉看過三星工友痛苦離世,決定為他們爭取公義。(李澤彤攝)

孔政玉在勞工組織「半導體勞動者健康與人權守護聯盟」(SHARPS)義務工作已有十年。SHARPS是非牟利組織,主要關注三星及其他工場的員工,因長期接觸化學物品,導致疾病的問題。SHARPS辦公室與另一組織分租,實際空間大約只有百多呎。訪問當天是周日,辦公室空無一人,孔政玉對着空位介紹,工作人員當中有律師,也有其他專業人士。孔政玉笑言,與三星「打交道」便需要律師。

孔政玉也是其中一位專業人士,她原本專注於職業環境醫學(Occupational Environmental Medicine),現時半職在政府機構中,負責勞工健康問題,指導勞工尋求協助;另一半時間就是在SHARPS做義工。

遇見罹癌的三星員工時,孔政玉最初只想略盡綿力。隨着時日過去,她知道得愈來愈多,發覺情況較她想像的複雜。

三星雖然業務繁多,但最為人熟悉的還是電子業。這間「科技公司」在孔政玉的眼中,一點也不科學。「過去十年,SHARPS工作讓我近距離觀察到三星所謂的社會責任,不止是從專業的角度去看,更是作為維權人士,我認為三星並不現代化。與他們就科學去討論或辯論是不可能的,我相信他們有很多員工,比我更優秀,但三星的高層總是不明白我們在說些什麼。」

談起年輕的患病工人,孔政玉顯得黯然神傷。(李澤彤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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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認為,三星的最大問題,就是否認「有問題」。三星曾邀請逾百名記者到工廠參觀,孔政玉說:「無塵室的確是無塵,但有數千種化學品在裏面,你不會知道……如空氣中八成都是氮,無色無味,試問你又如何看到?」

「你見過人死亡的過程嗎?你有親人或朋友因癌症而死亡嗎?很不幸,我有幾次看着工人死去。」孔政玉回憶道:「我過去曾在醫院工作,特別是癌症病院。很多病人慢慢死去,看着他們真的很痛苦。」

「我見過一個白血病的女孩,22歲,我記得她的美麗臉龐,但在臨終幾天,她的身體和臉都變了樣。我也見過一個男子,只較我年長一歲,高大又英俊,是個非常正面的人,我們傾談了很多。數年之後某一晚,她的妻子打電話給我,希望我去醫院,我馬上去了。醫院內,那男子已經沒有意識,他的身體變得連我都不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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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罩袍成了三星工人的標誌。(李澤彤攝)

看着這些年輕女孩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消逝,孔政玉顯得極度痛心,不過也是這些病者與家屬,令到孔政玉得到鼓舞,獲得堅持下去的動力。「我知道三星多次想用錢要他們閉嘴,我想有逾十次了,三星向黃相基提供數百萬現金,但他都拒絕了。他說:『這些錢也不能將我的女兒帶回來,你要答應向所有受害者付錢,我才會拿錢……我不想出賣我的尊嚴。』他們沒有接受很多教育,也很窮困,拒絕三星的錢是很大的一件事;能與他們一起是我的莫大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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