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公主號・武漢肺炎】郵輪餘波正擊破日本防線

2月19日、20日，鑽石公主號上717位乘客分兩批終於離開了這艘「關押」他們多日的「夢魘之地」，登上了日本的土地，這對日本意味着什麼現在還不得而知。但有媒體已經開始擔心，這些人或將成為引爆日本社區傳染的傳染源。
《香港01》特約記者劉海鳴近日在日本對該國的防疫進行了一番前沿探營，還原日本「戰疫」的最真實狀況。

病毒擴散 危機四伏

人們的擔心不無根據。就在媒體頻頻報道鑽石公主號郵輪上感染人數不斷增加的時刻，神戶大學防疫專家巖田健太郎教授在社交媒體上傳視頻，用其在鑽石公主號上做防疫工作的所見所聞曝光了一場公共衛生安全上的人道主義危機。巖田教授稱，鑽石公主號上的防疫措施十分混亂，可謂不堪入目，不專業的防疫隔離手段、混亂的管理以及缺少專業防疫人員的支援導致鑽石公主號上病毒傳播的機率成倍增加。

消息一經發布引爆輿論，日本媒體對日本政府此次對於鑽石公主號防疫過程中的內部消息不公開透明的問題給予了強烈批評，然而事件並未以人們想象的結局收場。

巖田教授發佈消息後不到24小時，日本內閣官方長官菅義偉在例行記者會上強烈反駁了巖田教授的說法，表示日本政府已經採取了「最強有力」的措施應對鑽石公主號的疫情，船上並不存在巖田教授在視頻中所稱的危機。

然而，日本政府高官的表態不但沒能夠打破公眾的疑惑，巖田教授隨後刪除視頻的舉動更被認為是受到了某種壓力，有分析甚至認為這種壓力就來自於永田町的首相官邸。記者對此進行了採訪，而首相官邸的回覆則是，對於巖田教授刪除視頻的行為不予置評。

而就在巖田教授事件繼續在網絡上發酵的時刻，日本當地時間2月20日下午，厚生勞動省在愛知縣岡崎市召開的一場「鑽石公主號」患者送往當地治療的說明記者會上，厚生勞動省官員再次語出驚人，表示「只要沒有像哥斯拉那樣大聲咳嗽的人就不會傳染」。日本共同社報道此事時的措辭充滿諷刺。

而截至記者發稿時，截至2月22日，「鑽石公主號」郵輪共確診634例（其中2例死亡），日本國內則確診119例（其中1例死亡，22例治愈），成為僅次於中國內地及韓國的疫情地區。

443+274 風險幾何

2月19日，鑽石公主號上首批443人在通過各項檢查後，被允許下船入境。而2月20日又有274人被允許下船，這對於日本的防疫來說是否是一個轉折點還有待觀察，但本次新冠肺炎病毒研究尚處於初級階段，初期症狀不明顯，潛伏期長短依然不甚明確，大量檢驗結果存在反覆等情況下，下船的人之中會否有「漏網者」也引發了人們的擔心。

記者採訪了日本厚生勞動省健康局官員山田大悟，他表示日本政府將對下船人員的後續健康狀況在一定期間內進行追蹤，並要求下船人員近期對自身出行進行自制，減少不必要的接觸。他稱厚生勞動省已經採取了萬全的對策來應對此次鑽石公主號的疫情。

但山田也坦承日本國內目前的醫療設施在應對肺炎方面仍存不足，醫護人員數量也十分緊張，在目前防疫形勢日趨緊張的局勢下，日本還有多少富餘力量也在政府內部被進行了討論，政府仍在因應當前局面制定相應策略。

儘管厚生勞動省官員做出了樂觀的表態，但分析認為，面對嚴峻疫情形勢，日本政府的反應速度和對應能力依然出現了不少問題，尤其在國內防疫反應遲緩方面，日本政府受到了來自國際的批評。面對目前人類在新冠肺炎檢測技術上的不成熟和不斷出現的「難測感染者」，鑽石公主上目前下船的人，會給日本帶來多大的衛生安全風險已無法評估，有些人在下船後甚至為了犒勞一下與世隔絕多日的自己，直奔壽司店……

雷人之事 緣何頻出

如果說武漢的疫情是照妖鏡，讓中國官場各色人物現形的話，那麼鑽石公主號的疫情處理絕對日本政府的一次治理能力的考試，它同樣也照出了日本官場的許多問題，也意外的成為了長壽的安倍政權的一次執政危機。

在巖田教授發出了對鑽石公主號疫情防疫不利的「哨聲」後，日本政府高官雖然立即出面滅火，但卻並沒有得到輿論的認同，而日本政府厚生勞動省官員Twitter發船內照片證明防疫「到位」的行為，更讓網友相信巖田教授沒有說謊——因為公眾看到照片中貼着「清潔通道」和「不潔通道」提示的兩扇門背後，連接的是同一個通道。

緣何日本政府在前期防疫階段的縝密工作，到此開始變得混亂不堪，柳澤政策研究所研究員黑田一戶對01記者表示，日本政府近期在疫情上的表現確實可謂混亂不堪，這也與鑽石公主號帶來的突發情況，打亂了日本政府整體部署有關，且日本對於新冠肺炎的防疫能力比外界看到的更為有限，這也是為何帶來3,700位遊客的鑽石公主號成為了東京當局的心腹大患。

此外，黑田認為，對比中國的舉國體制和威權政府，日本的政治體制實際上也掣肘了此次鑽石公主號的防疫。與全面應對、祭出封城等多種超常規措施疫情的中國相比，日本政府在應對鑽石公主號乘客的手段十分有限，這些既涉及到基本人權，也涉及到日本憲法在保障民主自由領域所作出的規定。這也使得日本官員在應對鑽石公主號的過程中顯得畏手畏腳，既要考慮到船上乘客的包括隱私權、人身自由權等基本權力，又要面對登船檢疫人員不希望承擔過大衛生安全風險的壓力。

自由民主體制，在疫情危機的此刻，顯示出了其對比威權體制的明顯短板，尤其是人命關天面前的效率低下。

「日本政府的應對令情況出現惡性循環」

進入2月中下旬，日本本土確診感染人數節節攀升，這不包括鑽石公主號確診的大量患者。這也讓本來已經捉襟見肘的日本防疫體系愈發變得脆弱，記者稍早前採訪了多位厚生勞動省官員以及相關地方防疫專門醫院，詢問關於確診患者的具體行動路線，而對方給出的回答則是「尚不掌握」。

令人更加擔憂的這種行動路徑和感染途徑不明的確診患者，在日本本土的數量，正在增加。人們似乎對此有很強的既視感——疫情全面爆發前的武漢和湖北省——而日本國民防護意識的淡薄也加劇了這種擔憂，在該國擁擠的首都東京，人們幾乎是沒有任何防護的乘坐擁擠不堪的地鐵出行。

此外，中國疫情也讓日本的口罩和消毒用品缺貨嚴重，人們幾乎無法在商店中購買到必要的防護措施，而就在如此嚴峻的情形之下，日本官方依然將大量的防護用品捐贈中國，以至於中國網民集體發出「心疼日本」，「不要再捐了」，「希望日本自身保重」的聲音。

日本長野縣立大學政治系教授宮下清認為，日本疫情防禦走到今天是政府傲慢的結果，日本政府對日本國內的傳染病防疫體系的過度自信，讓日本犯下大錯，對國內疫情嚴峻程度認識不足和宣傳上的輕描淡寫，導致普通民眾防護意識普遍低下，這加劇了病毒擴散的風險。如今，隨着感染人數的不斷增加，日本在應對能力上開始出現問題，這實際上已經進入了惡性循環，「現在日本政府面臨的首要問題，已非是控制疫情，而是阻止疫情在日本的全面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