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之舞　約翰遜緣何突然發難歐盟外交官？

「英國現在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拒絕給予歐盟派駐代表以全權外交使團地位的國家，這是我們絕對不能接受的」——在1月25日召開的歐盟成員國外長理事會特別會議上，歐盟首席外交與安全事務代表博雷利（Josep Borrell ）直言不諱地指責唐寧街方面的「嚴重失禮」行為。

與此相應，英國前歐洲事務部部長麥克夏恩（Denis MacShane）也於當天在英國《衛報》上發表評論，毫不客氣地將約翰遜當局的刻意挑釁形容為「缺乏理智的孩童式玩鬧」。

約翰遜（Boris Johnson）當局緣何在費盡千辛萬苦達成脱歐協議之後行此險招？這一看似反常的舉動背後又反映出英歐關係怎樣的現實圖景呢？

從戰術層面來說，發難歐盟外交官是約翰遜當局慣用的「預期管理」與「壓力測試」政治策略模式的延續。這一模式曾在脱歐談判與疫情防控問題上屢試不爽。

在前後歷時11個月的談判拉鋸中，約翰遜當局充分發揮了低開高走，反覆橫跳的協商策略。不僅巧妙化解了國內的民意壓力，也讓布魯塞爾方面在新年鐘聲敲響之際給出了令唐寧街方面滿意的分手方案。

在疫情防控上，深諳英國體制門道的約翰遜在疫情發生伊始，不惜冒着透支自身政治操守的風險放出當局將施行「群體免疫」模式的風聲。在遭到主流輿論如潮水般的責難後，又適時藉助疫情爆發的東風實施嚴格管控。

雖然受制於醫療資源短缺，英國的疫情數據一度非常難看，但由於前期的「失職表演」將民眾的預期降到極低水平了，防控表現差強人意的約翰遜當局後來並未受到強烈的民意反彈衝擊。

正是基於相關策略在上述兩大問題上所取得的良好效果，在處理分手協議達成以後的對歐關係時，約翰遜當局也試圖有樣學樣。只不過此次策略的主要作用對象從英國民眾換成了歐盟領導層，而發難歐盟外交官只是上述策略的最新動作。

此前，約翰遜當局已嘗試在多點發力測試布魯塞爾方面的忍耐上限。在月初，英國海關與稅務部門在歐盟輸英商品關稅問題上的模糊態度，導致歐盟境內大量的生產產商和貿易公司不得不暫時取消來自英國的訂單。

同時，英國文化部也拒絕給予那些在疫情之前頻繁往返於英歐之間參演的歐盟音樂家免簽待遇。這對於在疫情間歇期，急於恢復英國音樂演藝市場的歐盟藝人來說無疑是當頭棒喝。為此，歐盟音樂家協會向唐寧街方面發出了極為強烈的抗議，並希望藉助歐盟官方向英國施壓。

而從歐盟方面的最新回應來看，眼下「發難外交官」的壓力測試尚在可控範圍之內。約翰遜當局或將藉助這一測試的成果，與布魯塞爾方面在雙方仍然懸而未決的數據共享、金融服務互通以及漁業資源分配等棘手議題的協商上佔得先機。

在戰術層面之外，發難外交官的舉動還反映出唐寧街方面在脱歐之後的對歐關係戰略上尚處於舉棋不定的階段。必須承認，現時的英歐關係處於一個全新且十分微妙的背景之下，唐寧街方面在應對這一局面上沒有任何現成的經驗可以依憑。

從約翰遜當局一方面試圖將歐盟外交使團降格為一般國際組織代表，一方面急於向大洋彼岸的拜登內閣獻禮輸誠的舉動來看，唐寧街方面似乎想將上世紀初英國在歐陸事務中「光榮孤立」的歷史經驗，以及二戰結束到加入歐洲共同體之間在對外戰略上倚為首要支柱的「英美特殊關係」相結合，來嘗試把新時期的英歐關係引導至有利於己的軌道發展。

然而，現實條件與唐寧街方面欲借鑑的歷史經驗所處時期相比已大為不同。全力推行歐洲一體化的法德軸心斷然不會坐視英國如一個世紀前那樣，對聯盟成員國進行分割蠶食。

同時，從拜登（Joe Biden）當局近來的表態來看，歐盟而非英國才是華府重整跨大西洋夥伴關係的重點關照對象，而唐寧街方面企盼的「英美特殊關係」仍然杳無蹤影。

因此，如果說約翰遜當局在戰術層面尚可與歐盟一較高下的話，在戰略層面則呈現出某種出師不利，前路多艱的悲觀局面。更為棘手的是，這種戰略層面的弱勢遠非靠唐寧街一二強人的鐵腕能夠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