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G如何變成資本政治化的犧牲品？

近年來，隨着氣候變化、勞工權益等議題持續受到關注，ESG（編按：即環境、社會和管治）概念被越來越多人熟知，不僅成為企業發展中的一項重要內容，也是投資者所關注的一類投資主題。一些機構推出相關金融產品，而企業發布ESG報告也成為發展的一個潮流。不過，近年以來，有關ESG概念的反對聲卻日益顯著。

2021年6月，美國德克薩斯州頒佈法律，禁止部分州政府指定的養老基金投資於抵制化石燃料行業的金融機構，成為美國第一個提出反ESG法案的州政府。2022年8月，亞利桑那州總檢察長Mark Brnovich組織並領導了一個由19個州組成的聯盟（包括亞利桑那、肯塔基、印第安納、德克薩斯等），共同致函積極踐行ESG投資理念的資管巨頭貝萊德公司，指責它沒有利用這筆資金作出最佳的投資選擇。

根據摩根路易斯律所統計，截至2023年7月中旬，美國有20個州採取了反對ESG的政策法規；有8個州採取了支持ESG的政策法規。另外還有75項反對或支持ESG的政策法規還在流程之中，分佈在41個州。反對ESG的呼聲已經成為一種新的思潮。這使得曾經作為發展潮流和先進模式的ESG面臨越來越多的爭議。

據報道，在爭議不斷激化的情況下，很多企業為了避免陷入「旋渦」之中，開始避免使用相關的文字，降低敏感度。包括可口可樂在內的一些公司正在更改公司報告和委員會的名稱，將ESG從標題和頭銜中剔除，提出了「負責任的企業 」等新術語。與此同時，在華爾街，隨着人們對ESG基金的興趣逐漸減退，一些公司正在關閉曾經風靡一時的ESG基金。

貝萊德在2023年致投資者的信中沒有明確提及ESG。FactSet的分析顯示，企業財報電話會議中提及ESG的情況在2021年前一直穩步上升，此後已有所下降。2021年第四季度，標普500指數中有155家公司提及ESG計劃；到2023年第二季度已下降至61家。

據《彭博商業周刊》報道，2023年前8個月，ESG相關投資產品（也被稱為可持續性相關貸款）的全球規模降至1080億美元，降幅近70%，在包括可持續性相關債券和綠色貸款在內的所有類別ESG債務中降幅最大。2021年，此類貸款的發放量達到峰值，超過了5000億美元。按總量計，它們仍是僅次於綠色債券的第二大ESG債務類型，截至2023年年中的貸款餘額約為1.2萬億美元，貸款對象主要是歐洲的投資級公司。

從企業發展來看，以盈利為導向的傳統模式，但ESG等賦予了更多「資本主義」之外的因素，這些社會因素的引入，一方面並不能給企業帶來更多的盈利，反而增加了成本，另一方面，ESG被賦予越來越多的內容，將社會分歧引入到企業治理之中。另外，ESG的某些方面很難量化，尤其是社會目標，這給公司帶來了更多挑戰。從投資的角度來看，ESG投資下滑的主要因素，一方面是ESG投資並不能給投資者帶來更高的收益，使得投資者失去興趣。另一方面，則在於缺乏明確監管和標準的情況下，很多ESG投資漸漸偏離ESG的主要理念，為追求收益而失去特色，從而喪失了投資者的信任。

而在美國，ESG引發巨大的爭議，其實還是在於政治因素。有媒體認為，ESG在美國遇到阻力，一是出自對ESG影響經濟效率的擔憂，一些保守派政治人物、投資者和企業家認為，ESG投資是左派推動的政治正確運動，會限制企業自由發展、降低投資回報、增加監管成本和風險。二是ESG所提倡的可持續發展原則損害了油氣、煤礦等傳統行業的利益。三是美國國內日益激烈的價值觀分歧和意識形態之爭有關。

在安邦智庫（ANBOUND）的研究人員看來，雖然ESG代表了更高層次的發展理念，但卻將企業發展的目標擴大到社會層面，使得企業發展和投資越來越嵌入到社會紛爭、政治分歧之中，產生越來越多的爭議。特別是在美國，ESG投資遭到了共和黨等保守派勢力的強烈反對。這些反對其實包括了兩黨在綠色轉型方面的分歧，在油氣等傳統能源產業與新能源產業之間的地緣分歧。共和黨指責ESG投資是在用氣候變化這樣的政治議題，來干擾美國人的金融規劃。這使ESG在政治分歧越來越嚴重的情況下，成為資本政治化的焦點，從而難以避免地成為黨派之爭的犧牲品之一。

最終分析結論：

近年以來，有關ESG概念的反對聲日益顯著。這種政治化的傾向使得企業開始避免使用ESG的表述。FactSet的分析顯示，企業財報電話會議中提及ESG的情況在2021年前一直穩步上升，此後已有所下降。2021年第四季度，標普500指數中有155家公司提及ESG計劃；到2023年第二季度已下降至61家。其實ESG本身就是將發展的範圍從單純的企業盈利，轉向更廣泛的社會領域，帶來資本政治化的傾向。正是這種傾向，在政治分歧日益顯著的情況下，反而成為資本政治化的犧牲品。

本文原載於安邦智庫2024年1月10日的每日金融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