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犯條例】獨往立法會多日 與藍絲親友爭論 小六生為何上街?

撰文:郭藹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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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逃犯條例》修訂運動如火如荼,12歲的小六生Kelvin(化名)常常獨自坐在示威區,童稚的臉孔令人過目難忘。他不是第一天到示威區,他在6.16大遊行後幾乎每一天下課後都到政總一帶,直至晚上八時、十時才離去。
Kelvin因反修例運動與「藍絲」父親、同學爭拗過,也因此犧牲了部分溫習中學分班試的時間,但他仍然覺得到現場支持運動十分值得。他篤定地說:「因為這件事比較嚴重,所以就算自己年紀小,都要出來發聲。如果現在不出來發聲,以後都出不到來,或者沒有這個機會。」說話仍帶有孩童嗓音與稚氣的他,似乎比同齡學生成熟。原來,他政治啟蒙的起點是五年前的雨傘運動、學運領袖之一的黃之鋒所點出的「香港人」身分,以及警方在2014年9月28日投放的87顆催淚彈。
(攝影:林振華)

Kelvin連續多日到立法會示威區表達對反《逃犯條例》運動的支持。

「我寧願要自由,成績排第二」

小六生Kelvin剛剛考完升中試,連日來一放學就在下午兩、三點走到立法會示威區支持反修例運動。問及會否影響他於七月中舉行的初中分班試,他說:「成績可以再考,或者遲些努力讀書升班,但如果這條條例通過,令香港變成沒有言論自由的地方,我寧願要自由,成績排第二。」

他提及對於《逃犯條例》在香港通過的憂慮:「這次(《逃犯條例》在立法會的)討論了不夠一個月,很快強推,6月9日有一百萬人出來遊行,政府都沒有回應。如果大陸有法治的話,香港人就不會出來遊行示威。」他用銅鑼灣書店事件表達他對中國法治的隱憂:「在條例未通過之前,大陸已經派人抓走書店店長,其實好恐怖。」他嘗試以他所知的語言與詞彙形容銅鑼灣書店被擄者在中國的經歷,表示他們被逼簽認罪同意書「好恐怖」。

6月12日,警方向示威者釋放150枚催淚彈、20枚布袋彈及數枚橡膠子彈。(資料圖片)

Kelvin雖然只有12歲,但卻十分緊貼時事。6月12日,他由下午看直播到夜晚,四、五個小時並無間斷,他表示:「6.12(政府)講民眾為暴動,大家都是出來表達聲音,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出動催淚彈、橡膠彈與布袋彈。」他講得很慢,一字一句:「有拿武器最多是前線,但他的催淚彈直接射到後面、一些沒有拿武器的人。」

對於示威者的行為,他表示認同:「你不衝擊的話,它(政府)是不會改,例如沒有6.12,分分鐘連 『暫緩』都沒有。」他繼而談至政府官員:「(保安局局長)李家超也沒有在立法會回應速龍小隊沒有編號一事。林鄭前幾日出來說不是所有人都暴動,但一開頭說大部分人都是暴動。」

Kelvin用代表「反送中」的黑色洋紫荊圖片作為手機封面。

因修例與家人同學爭吵   多數同學支持「反送中」

Kelvin當天看直播,感覺「好嬲」,直言覺得警方「好衰」,很想到現場去幫忙,但遇到媽媽阻止。媽媽雖然也反對《逃犯條例》修訂,但對執意外出的兒子說:「你試吓出去,你不要回來。」他與「藍絲」父親也有過爭執,他會主動向父親問起對《逃犯條例》的看法,雙方意見不合、時有口角。

在學校裡,他說:「我好多同學都是支持反送中,有幾個是支持送中,就因為這件事經常吵架。他們說:『你們在賣中國。』我知道他們小時候在大陸讀幼稚園,小學來了香港。我自己認為大陸的教育會比較洗腦。」部分老師會在課堂上講關於修例的問題,基本上持反對修例的立場。

他身邊同學至少一半在6月12日前後用了代表「反送中」的黑色洋紫荊圖片為WhatsApp或Instagram頭像,但其後大部分在「警察會紀錄下換此頭像的帳號」的傳言下換走。Kelvin堅持用黑色洋紫荊作為WhatsApp頭像與手機屏幕,他說:「我覺得無什麼好怕。」

Kelvin在雨傘運動後購買傘運的書籍,進一步了解運動。(受訪者提供)

八歲受傘運啟發    小五立志加入政治團體

Kelvin認為身邊同學多隨家人帶去遊行,未必了解《逃犯條例》的確切內容。當同級同學談論鹹蛋超人,或怪物彈珠時,他更喜歡看新聞。他讀幼稚園K3的時候,學校有相關時事的功課,需要小朋友回家看新聞後作答,由此開始他看新聞多過看卡通片。

他小二僅八歲的時候,雨傘運動爆發,平時已習慣看新聞的他更加緊貼時事,知道運動的起因是爭取真普選。那時,Kelvin每天乘校巴上學路途中,都會經過旺角佔領區,所見的場景與電視畫面相似。他說:「我覺得好正,我覺得他們是為心裡面想講的發聲。」對佔領者抱有支持態度的Kelvin,後來託會去金鐘佔領現場的小六師兄為他帶回一條黃絲帶。

2014年9月28日,大批示威者聚集於金鐘夏慤道,爭取全面普選,佔領長達79天。(法新社)

傘運前期,號召「衝入公民廣場」的黃之鋒在人群圍聚的台上說了一句話:「香港是你、你、你、你、你們每一個的。」黃的手指向台下人群的不同方向。那一刻深深觸動了Kelvin,給了他一個眾人匯集的政治理想。「我聽到這一句,內心很感動。他們(學生)做得好好,我覺得他們是幫香港人。」9月28日以前,Kelvin已頻頻在電視上看到黃之鋒,這次以後,更覺得「他說的話好有道理,做的事好有意義。」5年前的Kelvin認為黃之鋒是他的偶像,「我想變成他這樣的人」。Kelvin在小五時更加萌生加入「香港眾志」的想法。

另一個令他震撼的畫面為「看見警察放催淚彈」。他說:「我覺得他們(警察)不好。媽媽的同學是警察,她老公也是警察,我覺得(警察)是兩面人,對家人一面,對遊行市民是一面,是不同。」

Kelvin於6月26日晚,穿著黑夜出席民間人權陣線(民陣)發起的G20集會。

家庭教育寬鬆    自小自主學習

Kelvin的父母離異,他跟母親住,有時候會到爸爸家拜訪。這段時間他幾乎每天都到立法會示威區,剛開始的前兩天,媽媽並不知情,其後如實告知後,媽媽也沒有反對。

他與媽媽有共同參與6月16日的反修例遊行。媽媽會私下與他談論政治,例如他從媽媽口中第一次聽到六四事件。然而他仍認為媽媽「有些政治冷感」,他稱在雨傘運動時,「媽媽覺得學生不好,太激進。可能她不明白為什麼那時候這麼多人出來。」

當問及為何家人放心他晚歸,Kelvin表示在他9、10歲的時候,他會跟一些認識的大哥哥到其他區玩四驅車,直到夜晚12點才搭車回家。Kelvin的家庭管教模式較為寬鬆,這也令他從小培養了獨立、自主的個性。

學校課程沒有過多與政治相關的內容,Kelvin對於政治的認識,都是由獨自查資料所得,得知六四事件後,他經常上YouTube看紀錄片。他依次講出八九民運的過程,包括「學生要求與國家領導見面」、「豎立民主女神像」、「絕食抗議」與「有人因為絕食抗議暈倒入醫院」、「6月3號晚出動坦克軍人,亂槍掃射」,與「第二朝清晨,整個場清空」。除了YouTube,Kelvin在Facebook上也追蹤了部分政黨與傳媒。

當問及他未來想做的事,他表示會考慮「移民」。「如果這條條例不生效,最多20幾年(不變),好快過。因為50年過了之後,它會即刻變,可能分分鐘香港會變成大陸,都知道大陸沒有法治,好多事做不到,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