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行人專用區.二】賣藝姨姨進駐旺角 公園獻唱再續少女星夢

撰文:林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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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菜南街近幾年有個「大媽進駐旺角」的說法。每逢周末假日,無論表演的、駐足觀看的,幾乎全是中老年人,女歌者不管唱粵曲、國語歌或流行曲,途人路過驟然一看,只要看上去像中年婦人,一律都稱她們為「大媽」。
無法在周末假日到場表演的藝人,亦在旺角另尋空間一展歌喉。在旺角一個公園每月兩次會傳來一把中年婦人的歌聲,她時而喃喃地唱,時而飆飆高吟。路人瞄一眼,拋下一句:「哦又係啲大媽喺度唱歌」就行過;公園內的人亦各自坐在一角休憩,很少人觀賞,很少人打賞,但她亦堅持要唱。為什麼?
攝影、影片:吳鍾坤

這天「演唱會」,Maggie有三個小孩坐在一旁欣賞,聽着更隨音樂擺動身體。

上回提到,旺角行人專用區成了一班中老年人的表演和娛樂空間,這樣的場景卻令不少途人和街坊煩厭。旺角聲音,是這群中老年人的問題,抑或香港街道空間問題?請看:【旺角聲音.一】行人專用區=平民夜總會?街頭歌女獲三千元打賞

一個中年婦人推着買餸車,步履蹣跚走入旺角公園;記者約她表演前一小時做訪問,她很留意時間,談了50分鐘後,即取出買餸車內的各種小道具和器材,預備開檔。她說今天「演唱會」也要準時6點開場,失約不好。

「大家好,每兩星期嘅約會,又係我Maggie嚟同大家分享好聽嘅音樂。」

然後她唱起歌來,過場時更像開演唱會,介紹接下來的歌曲。由楊千嬅〈烈女〉到葉蒨文〈甜言蜜語〉她都懂唱。其實她偶像是張國榮,聲線又較低沈,適合唱陳慧嫻較多中音的歌。「只要覺得好聽,我就會練唱,希望能與大家分享好聽的歌。」她由6點唱到10時,期間沒休息,只喝了幾口水,其餘時間多是唱歌。

Maggie形容在街頭唱歌就像開演唱會,每次都帶着自己練好的歌曲與路人分享。
每次「演唱會」,Maggie都會取出自己平日勤寫的筆記參考,對着簿子唱,減少表演甩漏。

中年追夢 鼓起勇氣到街上唱歌

Maggie好珍惜每次唱歌機會。兒時家裏清貧,三餐溫飽也成問題,她不敢奢望學唱歌學音樂。她喜歡彈琴唱歌,但從來只遠遠看別家孩子彈琴學樂器。她記住童年至少女時的每個唱歌表演時刻:「上過《430穿梭機》唱啦,初中時歌唱比賽上台唱啦,去嘉道理農場旅行在旅遊巴上唱〈帝女花〉給老人家聽啦。」

歌唱經歷只此。她這一輩的人當年很少談夢想,工作不為興趣,只為養家。Maggie一直在餐廳當侍應,每月除了放假6日外,其他日子都雙職忙個不停。夢想一直在心裏撩動,三年前她發現社區中心有唱歌班,一班免費,另一班學費每小時6元,她決心報讀。縱然老師只拿來歌紙教唱,大多教些Maggie不懂的老歌,她卻滿足說「學到好多嘢」,例如看歌曲拍子、節奏和發聲技巧。

Maggie說自己除了工作時,幾乎任何時刻都戴上耳筒聽歌,一有空閒取出筆記簿記下每首歌的拍子等要點。

之後她又參加社區組織的歌唱比賽,為此花盡心思,選了首跳舞歌,老師說她表演時笑容少,Maggie又記在心裏,「原來每首歌都要放感情,不止是唱唱唱。」她開始自學唱歌,研究每首歌的內容和演唱技巧,寫滿幾本筆記。「每次比賽只有兩分鐘唱一首歌,我想多唱幾首。」從前她覺得在街上向觀眾表演是天方夜譚,家人亦曾看輕她,但眼見旺角愈來愈多街頭表演,Maggie也想當街頭歌手。

可惜自己的假期都被編排在平日,周末假日無法行人專用區唱。她設法找旺角平日還有哪兒容身唱歌,天橋可能是另一選擇,最後選了旺角一個公園。那兒人來人往,她覺得會有共鳴。

觀眾:聲量小 聽不清楚好聽與否的歌聲

她的「演唱會」不如假日西洋菜南街般「熱鬧」,一整晚傳來陣陣歌聲,公園內外的人卻無動於衷。場內的長椅都坐滿,有人在等朋友,有人打發時間玩手機,有否留意在這公園同一空間唱歌的人?記者逐一問他們,但原來無論近不近「舞台」,所聽到的歌聲都很微弱。

她的「舞台」在公園入口旁的中央位置,面向的觀眾不是公園的人,而是隔着一道閂門、公園外的路人。
當初曾被路人指着問:「現在什麼人都可以來得唱歌!?」;Maggie馬上回應他:「我不同意,至少要有面對群眾的勇氣,以及不怕風吹雨打!。」

「我都不太聽到,是她音響問題抑或聲線不入咪?」這夜坐得較近「舞台」的Christy說。她在旺角工作,有時上班或放工也來公園坐坐。「一個月在這裏唱兩次也不算很滋擾的,而且她比起星期六日那些歌檔,已經好細聲了!」場外則有途人指一指她說:「大媽唱歌好難聽!」,拋下一句評語便匆匆離開。

若以職業歌手的水平來看,Maggie確非首首歌的音都唱準或跟得上節奏。她自言歌喉中規中矩,業餘自學唱歌有如此水平,已盡力而為,亦希望自己進步。「我的音響不像那些在西洋菜南街歌檔專業,這部小小的擴音器在鴨寮街買500多元,表演發聲當然不理想,但這也是好事,因為唱得好唔好聽,都不會嘈到人。」

她說自己刻意調低音量,盡量減低對別人的滋擾。這個小小的音響發出的聲音不如其他賣藝者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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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議員:不是年紀問題,是太多人同時唱歌

她在公園表演大半年,曾兩次收到住戶投訴,保安一次請她減低聲浪,一次驅趕她離開。她於是推着那輛裝滿道具的買餸車,提起有背帶的小音響,形容如走鬼般走到街上唱,警察見狀很快上前勸阻:「呢度唔俾唱歌架喎,要唱星期六日先唱。」Maggie說:「我好有街頭表演精神的,可以周圍走,但香港平日確是沒有街道可以唱。」

數月前的一個周末她曾到行人專用區表演,無奈現場聲浪經常互疊,大聲得掩蓋自己的歌聲。她亦試過被其他歌者指罵,指她霸佔了別人的街道表演位置。公園成為她的小舞台,即使反應冷清,她仍投入歌唱。

路過的人多望了Maggie一眼便行過,他們的眼神像是疑惑何以有人在公園唱歌。

旺角行人專用區自2014年縮短至周末和假日開放後,平日已很少見到街頭藝人的踪影,只偶爾見到如Maggie會在公園唱歌,一些樂隊也曾在亞皆老街或豉油街一帶獻唱。油尖旺區議員仇振輝說:「那些歌者覺得天生我材要一展歌喉,但居民不願你天天在我家門唱歌,這要怎樣處理?!」

他說今天所有歌檔都集中在指定日子表演,並擴散至豉油街、奶路臣街、山東街都有人擺檔,仇振輝冷笑一下說:「投訴就咁多年都有,縮短(開放日子)後,噪音問題變本加厲!」

眼見行人專用區大部分街檔都用上大型音響表演,仇振輝形容像10幾個紅館演唱會同時在街上舉行,他觀察到全街歌檔密密麻麻,聽歌的人又企滿街上,街道擠擁。「行都好難行,不是年紀或『大媽』的問題,也不是好聽與否的問題,而是現時那裏太多人唱歌,聚在一條街,嘈雜不堪。政府應否想想怎樣管制這些場面?」

周末假日的街頭歌手似乎早在一街之上各據位置,這是街道空間問題,抑或仍是旺角聲音問題?請看下個報道:【旺角聲音.三】賣藝變噪音?學者:空間開放不足令歌聲變嘈雜

有本地智庫早前研究發現,旺角是十八區中最欠缺公共空間的地區,路上人多車多,商戶和樓宇密佈,賣藝者的表演空間其實不多。
Maggie悉心準備每次表演,連跳舞快歌也有道具,她說雖然土炮亦不華麗,但至少能令表演更多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