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人禍】任內地生產商董事 港教授談腐敗細節 稱國家已正視
內地疫苗事件造成全民信心危機，內地部分社區醫院進口疫苗斷貨，小童來港接種疫苗攻略瘋傳。被稱為「香港生物科技之父」的盧毓琳，是本港食物及環境衞生諮詢委員會主席，亦是美國上市內地疫苗企業科興生物的董事。
「這（疫苗事件）是一個wake-up call（警號）！」他對《香港01》說，內地近年自主研發水平已顯著進步，疫苗標準接軌世界，但政府監管和企業意識仍有漏洞，滋生腐敗問題，長春長生去年佔成本六成的銷售費用就是證明，「外國請（官員）食晚餐唔得，請夜總會、按摩更加唔得」，但在內地意識裏卻是「食餐飯有乜錯？」
盧毓琳80年代末從加拿大回流，曾出任港英政府工業署及科技發展局下的生物科技委員會主席，後創辦香港生物科技協會，又擔任香港中文大學兼任教授、香港科技大學特別顧問等，被稱為「香港生物科技之父」。
他在內地生物科技領域亦十分活躍，2006年加入疫苗企業科興生物，該企業已在美國上市，生產的甲肝疫苗獲得世衛組織預認證，如今佔內地五成市場份額。在科興控股香港辦公室，他與《香港01》分享了多年來對內地疫苗市場的觀察與反思。
監管存漏洞 疫苗行業腐敗叢生
「最近這樣的事發生少了，以前更加多，吃兩三餐飯就搞定了，大部分沒爆出來。」盧毓琳告訴記者。他認為，內地疫苗行業持份者門檻不高，許多沒有現代公司管治概念，政府監管有漏洞，業內多年來腐敗叢生。
訪問中間，他接到行內人士電話，對方指有內地官員諮詢「勞務費」事宜，他掛斷電話後感慨，「要教育內地那班領導，讓他們明白這個道理，不能亂收勞務費、什麼費用，與錢有關的都不應去碰。」
他任董事的科興生物，也曾爆出總經理向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藥品註冊司生物製品處處長尹紅章行賄55萬元人民幣事件，一度致股價大跌。尹紅章收受多間醫藥公司賄賂，於2017年11月被判監十年。盧毓琳感慨，持份者一定要提高意識，避免利益衝突。
長春長生被揭疫苗不合格後，高達總成本六成的銷售費用成為焦點，被指用以行賄。盧毓琳說，外國疫苗企業銷售和行政費用通常為20%至30%，且多用來做科普宣傳及教育，而內地的銷售制度鼓勵從業者「用盡一切方式去賣（疫苗）」，腐敗便從中出現。
「醫生、院長、護士、層層代理商……不同持份者都要利益。」這樣的情況直到2016年山東疫苗案爆出才有所改善，國家修法禁止了疫苗流通的中間環節，但事件中的超過200萬支問題疫苗已流向市場。雖免去層層代理，疫苗由當地疾控採購，再分發至各大醫院注射，但官員一側的腐敗亦不容小覷，2016年，廣東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藥品安全生產監管處處長蔡明家中搜出1,400萬元人民幣贓款，震驚全國，蔡明於2018年5月被判監六年半。
盧毓琳認為，國家最高領導人不可能希望下一代有問題，「中國要馬上wake up（覺醒）！你不wake up，以後遇到的問題就更加多。」
01偵查「疫苗人禍」系列報道：
【疫苗人禍】十年18疫苗廠商出事 部分曾在港註冊 關係錯綜複雜
【疫苗人禍】汕頭女童打首針後癲癇 治癒後打第二針變腦癱
【疫苗人禍】趙連海出山協助 律師慨嘆受壓 示威家長被噤聲
【疫苗人禍】任內地生產商董事 港教授談腐敗細節 稱國家已正視
【疫苗人禍】揭中介分佣制度 消費十萬保證有針 診所：冒認宣傳
【疫苗造假・專頁】內地大批兒童疫苗不合格 李克強斥破道德底線
「香港真的缺貨」
疫苗事件發生後，來港打疫苗攻略在網絡瘋傳。盧毓琳覺得，內地人來港接種非長遠之計，因香港的供應並非無限，他曾多次幫打不到疫苗的朋友求針，「這就說明香港真的缺貨」。
「疫苗在全世界都是國防問題，要靠外國就好慘。」盧毓琳多次強調，如大規模爆發某種疾病，疫苗企業一定都是優先供應本國，因此中國務必要有自給自足能力，目前國產疫苗已佔內地市場95%，但整體水準和發達國家「還差10到15年」。他認為，國家和持份者都要去思考如何令疫苗質素更好，「我覺得好多國家做得到，為什麼我們做不到呢？」
看遍內地疫苗行業潛規則，盧毓琳認為原則問題不可妥協，如銷售費用需保持在30%以下，研發經費則需要在20%以上，不能因為文化衝突就入鄉隨俗。不少內地醫藥企業在港上市前曾邀盧毓琳做董事，他會慎重了解創辦人背景，「如果蒙查查或者以前沒做過（醫藥），我不會做。」盧毓琳說。
不打疫苗 危害更大
大膽批評內地疫苗問題的盧毓琳，亦多次肯定官方疫苗監管體系近年的改進，如長春長生狂犬疫苗爆出問題，是因有關部門收到舉報後進行了突擊檢查，該公司與武漢生物的百白破疫苗不合格則是在2017年的例行抽檢中發現。他認為官方監管已愈發嚴格，但對長春長生300多萬人民幣的處罰力度不足夠，「不能夠將生命做一個賭注，一定要重罰！」
內地疫苗問題頻發，次次都引起國民恐慌，整個行業因此蒙羞，他深知信心重建絕非易事。盧毓琳強調，疫苗從不是100%安全，自己的孫兒在加拿大注射疫苗後曾一星期高燒不退，但今後一樣要注射疫苗，社會若因恐慌情緒而放棄注射疫苗，勢將導致更嚴重問題，「只要一個人出事，變作傳染病，將導致千千萬萬人死亡」，他呼籲，「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的小朋友一定要打疫苗，這種信念不能失去，打國產也好，進口也好，一定要相信預防。」
「01偵查」報料請致電或WhatsApp：65110101 / 電郵：hk01@hk01.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