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敘利亞 心死於黎巴嫩 「只能一輩子摘橙」的悲歌

撰文:楊紫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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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醫生或老師,但我覺得我一輩子也只能摘橙。」
要有幾多的失望,幾多的悲傷,幾多的無耐,才能令一個13歲的孩子覺得在農場摘橙是人生的最後歸宿。
《Vox》特別報告揭露,一群來自敘利亞的年輕靈魂,如何在異鄉枯竭凋零。

收成期來臨時,大量敘利亞難民兒童在黎巴嫩貝卡山谷一帶被僱傭為童工。(VCG)

敘利亞內戰以來,大量難民逃竄至世界各地,與敘利亞西南面相連的黎巴嫩亦不免俗,但這個面積僅有敘利亞6%大的沿海小國,面對龐大的難民潮已經不勝負荷。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敘利亞人要掙扎求存談何容易。

黎巴嫩政府為保護本地人的就業機會,限制敘利亞人只可從事農業、建築及清潔等低薪、低技術的臨時工種;專業工種例如醫生及工程師等需要持有工作許可,而敘利亞人幾近不可能從黎巴嫩政府手中拿到。不難想像為何聯合國登記的110萬敘國難民中,超過七成「活」於貧窮線下。

生活這個字對於他們來說也許太過奢侈,尤其是對於年紀輕輕便要背負家庭重擔的孩子來說。

今年13歲的艾亞拉(Al Allah)6年前和父母及四個兄弟姊妹一起來到黎巴嫩,以為不需再為不知何時到來的炸彈擔驚受怕,原來卻是另一個惡夢的開始。艾亞拉在黎巴嫩北部城市Akkar的一個農場打工,每日8小時,每星期7日,在40度的高溫下收割青瓜和蕃茄。這樣的付出換來1美元的時薪和老闆在他動作不夠快時的謾罵。

不少敘利亞難民孩子未能上學,被逼全職工作。(VCG)

UNICEF(聯合國兒童基金)報告指,有18萬敘利亞兒童以難民身分來到黎巴嫩後被逼做童工。當中有15.5萬兒童被排除在黎巴嫩的教育系統之外,部分是輟學,部分是未曾登記過入學。原因有很多,學位不夠、欺凌、言語不通——但當中有不少是要全職工作。

即使聘用童工屬違法,但黎巴嫩有不少僱主寧願以身試法,例如簡單的賣抽獎券和跑腿工作,聘請一個10歲的敘利亞童工只需19美元一星期,但當地成年人的話每周起碼要付350到400美元。

「我最大的恐懼是沒有工作,」艾亞拉說:「如果我病了或其他原因(未能工作),我就不能支撐我的家庭,我的父母,或我自己。」黎巴嫩不像土耳其、約旦和伊拉克等國家,它沒有正式的敘利亞難民營,敘利亞人只可住在全國12個巴勒斯坦難民營中其中一個裏面。而且平均需要付200美元作月租,與艾亞拉的微薄時薪相比,稱得上巨額。

有非牟利組織為敘利亞難民兒童提供教育機會,但不受黎巴嫩政府承認。(VCG)

UNICEF和一些非牟利組織在當地開設了不少未受承認的學校,為2萬名敘國孩子提供學習機會,「至少他們工作結束後,可以用上4小時在教室中學學ABC和123,將他們引回正軌。」UNICEF發言人說。

莫說歪路,敘利亞童工的眼前漆黑一片得連地面也看不見。黎巴嫩政府並不承認UNICEF旗下學校的課程,敘利亞學生拿不到證書,表示他們無法升學,無法掙脫廉價勞工的命運。而UNICEF的報告指出,童工和無家可歸的敘利亞孩子中有42%是文盲,四成人從未上過學。令專家擔心的是,即使敘利亞戰火停歇,國家亦難以承受這失落的一代。

「如果他們不能上學,他們會更容易加入恐怖分子,或者成為童工或乞丐。」在貝魯特美國人大學研究童工問題的Ghida Ismail說:「這十分糟糕,即使是對敘利亞的未來來說。如果敘利亞的問題平息了,敘利亞人回到國家,大部分新世代也未受過教育,他們如何能重建敘利亞?」

(Vo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