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輻瑪利亞】周漢寧陳曾寧指故事太破格：想像唔到拍出嚟係點！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過去半世紀手執最強港劇生產線的「一哥」無綫電視，高層決定開綠燈後，內地劇集如海浪般湧入黃金時段，就連「台慶劇」檔期也要讓給《鳳弈》，埋單計數，自製劇佔2019年兩線劇集的總播放時間不足七成，是為歷史新低。大台繼續開廠拍劇，惟煞科後不知會否攤凍晒才有得播出街，加上「反修例運動」掀起的「反無綫」情緒持續高漲，有叫座力的藝人又賣少見少，曾傲視亞洲的香港劇集，如今已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然而絕境中往往暗藏生機，ViuTV與港台電視伺機起革命，紛紛推出自製劇，嘗試填補市場空缺，提供更多選擇，前者於上半年憑劇情極為貼地的《教束》獲網民激讚，後者則相隔多年後再度推出「外判連續劇系列」，頭炮由王韻詩、梁健邦聯合編導的六集迷你劇《萬輻瑪利亞》，玩盡大台不敢觸碰的港劇禁忌：屋邨輻射、同性戀、易服、家暴、援交、宗教、校園暴力，集數之間的時間切割亦有別傳統劇情，以4個階段，如寫散文那樣，交代賴家走過最重要一年，零碎而跳躍，加上極具電影感的畫面顏色與調度，以及採用Yellow Magic Orchestra（Y.M.O.）舊作為配樂，製作團隊擺明車馬想做「示範單位」，讓觀眾知道至少有一班人依然深信港劇有希望，新晉演員值得更多機會在幕前發揮，包括今次專訪的周漢寧、陳海寧（Isabella）和陳曾寧。
在劇中飾演賴以恆的「莊子」周漢寧，承認《萬輻》故事破格，兩位導演風格強烈，拿捏角色情緒有難度，「一開始接觸劇本嘅時候，我界定唔到呢套劇（是甚麼類型），所以（角色）都搵咗一段時間！」身旁飾演小瑜的陳曾寧則說，「去到真係研究劇本同埋拍嘅時候，我完全想唔到拍出嚟會係點。」我問，覺得劇情變態嗎？扮演家姐賴以容的陳海寧說，劇本不斷探討很多禁忌，乍看變態，其實不然，「而家太多壞掉了嘅事做埋一齊，你就覺得變態啫，但其實每一樣嘢，每日都係喺個世界確實發生緊。」
凡事都很壞，仍能愉快，才是崇高境界，這種心理質素，今時今日做香港人也未必個個做得到，但作為新晉藝人，必需如此堅持再堅持。
撰文：游大東
攝影：葉志明
短片：吳宇峰、呂榮棟
剪接：呂榮棟
娛樂圈年度「最Sweet新聞」名單有喇！（《教束》周漢寧與唐浩然都有入圍！）即到《01最賞睇娛樂大獎》投票，仲可以參加勁抽雙重獎，隨時贏得終極大獎旗艦手機11 Pro Max、Dyson風筒等。
「呢個訪問好多Trash talk（廢話）𠻹！」訪問去到一半，周漢寧一臉尷尬的說。
訪問時不覺得如此，直至後來細聽錄音才發現，他們仨很容易會因為說得過份興奮而離題，或者還未說完上句已趕快跳進下句，令對話欠缺重點，而且經常疊聲，很大程度反映他們實在太新，受訪經驗不多，一時興奮，講講東又講講西，這樣反過來會增加記者落筆的難度，以及專訪完成後最終呈現的效果，好比他們與導演討論《萬輻瑪利亞》劇本之後的反應。
飾演小瑜的陳曾寧記得，當時她是這樣想的：「接到劇本後，（兩位）導演有係咁講過下佢哋嘅風格同埋（拍攝）方向，但去到真係研究劇本喇，再去到拍攝嗰個時候，我完全想像唔到拍出嚟嘅成品會係點。」周漢寧隨即表示強烈認同，「係呀，係呀，我都有呢個感覺，我覺得呢套劇係好特別，Vinci同埋阿邦（導演）係有一個好強烈嘅Style，《萬輻》個Form（風格）好強，我覺得係好嘅，作為導演，佢哋有好強烈嘅Form想表達係一件好事。」
《萬輻瑪利亞》短小精悍 或有力超越《教束》《金宵》成年度港劇
Sony Chan的震撼教育
周漢寧在劇中飾演賴以恆，是一個在父親作為虔誠信徒的環境下長大的同性戀者，在校內遭女同學欺凌，於是遷怒於母親，用仙人掌擲向她，而整個故事就由他打算跳橋自殺時遇上家務助理Maria（Sony Chan飾）開始，之後每集都有出現，戲份跟Sony Chan與飾演父親賴鑑泉的楊英偉相若，儼如男主角，對於這位演藝學院畢業才一年的新晉演員來說，演《萬輻》是另一次「考牌」，相對於《教束》裏的莊子民，角色性格設定更複雜，難度更高。
「記得接觸劇本嘅時候，我界定唔到呢套劇（是甚麼類型），係黑色幽默？導演冇講太多，所以一開始有啲唔係好知點做，都搵咗（角色）一段時間，再跟唔同演員磨合先搵到而家呢個做法。」他的意思是傾向採用日劇的拍法，比現實生活稍為誇張的演繹，「因為Sony嘅做法都係，有少少類似演喜劇嘅做法。」
有看過Sony Chan（陳茗倫）YouTube短片的讀者都知道，這位紮根法國的「港產藝人」向來說話既幽默又直接，真人也是這樣嗎？陳曾寧直言跟對方相處時間不多，但也深深感受到對方「特辣」言辭的衝擊：「睇劇本之後，你會先幻想一次，但落到場，當你真係見到呢個人嘅時候，你會覺得，咦，乜原來呢個人畀嘅反應係咁樣㗎？」陳曾寧此刻聲線已經高八度，我相信她是真心驚訝，正如《萬輻》第一場戲，Maria遇見賴以恆想跳橋輕生，不是肉緊也不感震驚，而是向想了斷自己的恆仔潑冷水：「呢個高度（跳落去），最多癱㗎喳，Dieu te bénisse（上帝保佑你）！」作為觀眾也會「打個突」，陳曾寧說：「佢真係會令人措手不及！」
反而周漢寧用另一個角度看待Sony帶來的衝擊：「我唔知佢嘅自信來自啲乜嘢，但Sony真係好有自信，去到一個程度令我覺得，好似好多嘢都唔係好重要，只要行出嚟你覺得自己得就OK，佢就係有呢個Energy。」他坦承自己非常依戀Sony，會視對方為偶像，冀有一天自己能夠像他／她那樣。
陳海寧博盡 拍喊戲狂飲水兼撞門爆缸
於故事中段才出現的陳海寧，在《萬輻》飾演家姐賴以容，她說，Sony最令人難忘的，不是那種教人震懾的氣場，反而是他／她的體貼。事緣劇組要趕在限期前，交還用來拍攝賴家劇情的公屋單位，每日要拍8場戲，大多都是陳海寧與Sony的對手戲，而且大多是喊戲。「啲喊戲都喺嗰兩日拍晒，早上Call 9點，喊到下晝5點，精神上好消耗，真係喊到虛脫。雖然Sony好有Diva嘅光環，但佢好體貼。」周漢寧幫忙解釋，他指Sony本身是個非常注重時間的人，吃飯時吃飯，休息時休息，拍劇時拍劇，但當天陳海寧拍最後一場喊戲時，午飯時間已過，「佢本來要食飯，但佢就話拍埋先啦，佢話覺得咁樣會好啲，我都同意，但我唔會主動提出，因為好驚麻煩到人，最後食飯嘅時候已經係下晝3點。」
Sony戲裏戲外的剛與柔固然難忘，但教他們記憶猶新，甚至可以說是猶有餘悸的，就不得不說這一幕，陳曾寧一講便忍不住高八度：「成地都係血呀～～！」這幕出現在第三集〈兩個瑪利亞〉，陳曾寧飾演的小瑜，跟離家出走3年的賴以容相依為命，並以做PTGF（兼職女友）維生，但因為K仔（曾澔暘飾）出現令彼此關係生變，期間小瑜打算自殺，小容奮力阻止，「佢（陳海寧）要拉住我，然後相相倒地。」陳海寧續說，這場戲要有一下頭部撞門的畫面，拍了三四次後，導演要求去另一邊再拍多次，讓拉扯動作在鏡頭前顯得更加清楚，「我就撞埋去，心諗，點解今次撞得咁痛苦，心口真係扯晒蝦，當時間房好黑好熱，之後起身，覺得點解會咁多汗，再望，咁多血嘅？！」原來就在腦勺撞門的那一下出了意外，結果爆頭，大量出血，在場所有工作人員擔心不已，隨後送去醫院，陳海寧開始覺得頭暈，她開始驚，「唔通我要死？我真係有少少緊張，好在最後連咗幾針就冇事。」
周漢寧狂做掌上壓 埋位前將情緒推至極限
周漢寧也有類似經驗，沒有受傷，情緒卻一度處於臨界點，只為配合角色需要，「因為恆仔經歷咗好大件事，情緒好激動，要衝入廁所嘔，又發燒，為咗搵番嗰個位，每次出場前都要做20至30下掌上壓，我想Push自己去到極限，拍嘅時候真係好辛苦。」既然如此，為何仍要堅持做演員？我好奇；或者說，對於所有演員我都有這個疑問，尤其是新晉演員。原本「嘈嘈閉」的周寧突然很安靜，他思考了一會，應該怎樣回答：「我唔知演戲之外，仲可以做啲乜？！」
他承認，中學還未畢業前，其實另有安排，打算到海外升學，亦經已獲一些大學取錄，「但我最後揀咗APA！」周漢寧直言，喜歡這回事很難解釋，踏足演藝的課室前，他還沒有百分百確認自己喜歡做戲，直至三年級的時候，他參與舞台劇《魔零》（Morning），由Simon Stephens創作劇本，司徒慧焯擔任導演，周漢寧飾演性格狂躁的角色，「司徒慧焯導我哋嘅方法係，佢要我哋諗清楚呢套戲、你做呢個角色係想講乜嘢，之後我做咗好多Research，每次On show之前都會做一啲儀式，例如買支花，投放咗好多心力落去，之後我覺得每朝早起身嘅時候，好有動力：『嘩，今日有要（想）同觀眾講啲嘢！』嗰一刻我就知，我想做演員就係咁解，我想同觀眾講啲嘢，我想做少少嘢改變呢個世界。」
做演員重獲新生 陳海寧：唔想再做啲「唔出事」嘅嘢！
「家姐」陳海寧說，自己的想法跟周漢寧相若，也笑言自己不是一個生性的女兒，父母的要求不高，只冀她完成學業後能找一份正職，「但我基本上冇乜可以Fulfill到佢哋。」中學畢業後，Isabella跟一家模特兒公司簽約5年，往後經歷迷惘期，因為她不愛悶，對人好奇，偏偏她形容當時擔任模特兒，是一份「不會出事」工作，「經過咗嗰5年，我唔想再做一件『唔出事』嘅嘢。」
做演員，講臨場表現，出事機會率大增，Isabella覺得有挑戰性，這個決定賦予新生，渴求進步，跟自身性格差異大，「我唔係好有表演慾，以前學跳舞或者參加樂團時，我真係唔想人哋見到我，我唔係特別想發光，但我覺得做演員可以同觀眾溝通，所以我着重呢一點，每次演出都會將重心放回跟鏡頭溝通，或者同對手溝通，我覺得咁樣，我做嘅事有意義一啲。」
浸大面試遇上廖啟智 臨場演唱《夢醒時份》忘記歌詞
陳曾寧於香港浸會大學電影學院影視表演系畢業，她回想學生時代仍然糊裏糊塗，不知自己想要甚麼，「去到要揀JUPAS（大學聯招），知道自己讀唔到大學，又唔想出嚟做嘢住，咁啱見到枱頭有張Leaflet，就決定報讀。」面試當天，其中一位面試官是「智叔」廖啟智，「佢問咗我一個好關鍵嘅問題：『如果而家畀個好重要嘅角色你做，但要你減15磅你肯唔肯？』因為我當時係130磅，仲係好肥，之後我0.5秒就答：減！然後佢就收咗我！」
咁順攤？當然不，還有即席演出，陳曾寧說這是臨時才加的面試項目，她事前全沒準備。「之前問過佢哋要唔要天才表演，佢哋話唔需要，去到面試時又話要，於是我就唱《夢醒時份》。」那是台灣歌手陳淑樺的經典作品，對於一個當時未到20歲的人來說，「有些事情你現在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這些歌詞你真的理解箇中意思？「我唔明㗎，我純粹覺得自己有唱過，應該得嘅。」點知一開口，音樂忘了，歌詞忘了，「然後要智叔同我一齊唱，之後我就入咗Year 1！」
入讀浸大，為陳曾寧開了一扇門，讓她認識自己，肯定自己。「由細到大，都冇乜自信，覺得自己存在感好低，唯獨做校際戲劇節，上咗台之後，就有種力量，要人哋望住自己：『大家終於都見到我，我都識發光㗎！』加上我發現自己擅長嘅嘢唔多，如果演戲呢樣嘢，我可以好認真咁去看待，佢可以幫我帶到一啲Message出嚟，又或者可以改變一個人，就算只係影響到一個人，我都想繼續做。」
拒絕做幕後當捷徑 陳曾寧：我係專業演員！
但今時今日的本地娛樂事業甚麼境況，大家有眼見，為理想，犧牲生活？陳曾寧自爆：「一直以來我都做好多唔同類型嘅Parttime，洗頭舖、做私房菜打雜，要切菜、抹地、Serve客、洗碗，賣啤酒都做過，總之文職又做過，收銀又做過，我諗呢個係一個好有趣嘅人生經驗，因為接觸到好多唔同類型嘅人，對於生活同生命嘅睇法會多啲啲。」她堅拒轉型做幕後，「有啲人話，你可以做PA或者副導演，咁樣都可以轉做演員，我唔可以，因為我喺呢個行業當中我就係一個演員，我只係一個專業嘅演員！」陳海寧身同感受，「有次Casting俾人話，不如試下做幕後啦，我真係覺得受傷！」陳曾寧補充，讀書時已願意學習幕後其他崗位的工作，因為對演出有用，但永遠都視演戲為唯一選擇。「我可以學嗰樣嘢，但我唔需要成為嗰樣嘢！」
「我係唔理個時勢！」聽到周漢寧這樣說，立即回敬一句諷刺他：「當然啦，你咁多Job，成日都見到你。」周寧激動澄清，「唔係呀，佢哋玩我喳，我真係唔係多Job，但我係會做舞台劇，同埋會走Tour，做啲Live嘅表演，之後又會有Musical，但冇嘢拍喇，我好耐冇拍嘢。」他說並不抗拒做其他工作，但不會考慮演員以外的工作為終身職業，而這個想法不時受到心魔襲擊，這才是堅持做演員的最大困難。「可能係Casting唔得，或者拍完一場戲你真係覺得做得好差嘅時候，個心魔就會走出嚟，『周漢寧你真係好廢，你憑咩做一個演員？！』呢樣嘢先係最大打擊，呢種感覺喺拍《萬輻》嘅時候都有出現。」「反修例運動」持續半年了，本地電影業開戲少，拍劇、拍廣告的機會也不算多，作為一個自由身演員，發展演藝事業必然艱難，但願他們仨能堅持初心，努力爭取機會演下去，讓觀眾好好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