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足日與夜.賀允同】少女的祈禱 女足的煩惱

撰文:蘇子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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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個小妹妹,冬菇頭、白雪雪的膚色,說起話來怕怕醜,真的很難令人相信,她是香港女子足球隊的大港腳。
20歲的賀允同司職中堅、右閘,小學二年級便開始踢足球,一踢便是十幾年。賀允同和很多足球員一樣,經歷過放學後去練波、出外集訓比賽及嚴重受傷,不過全因她踢的是女子足球,賀允同踢得開心,卻比男足有更多煩惱。
女子省港盃於下周(1月2 日)開戰,這個小妹妹雖然未有入選,但依然很煩惱。
攝影:吳鍾坤

阿妹說,在體藝踢波是最快樂,當年中學稱霸了學界,師姊師妹全心全意為足球努力,是如今最快樂的回憶。
左邊的是學長菇,最愛踢足球,右邊是方吉菇,樣子最似賀允同,是每次阿妹外出比賽的守護神。

「踢波的隊友都會叫我『阿妹』,因為我看似是最細粒。」

未做訪問前,單看阿妹的大頭相,圓圓的臉加圓圓的髮型,真的好像一粒蘑菇,想不到連她平時外出比賽,身邊亦會有兩隻「方吉菇」隨行,其中一隻名為「學長菇」,會踢她最愛的足球,童心盡顯。

為健康踢波 一踢便十幾年

「踢波真的很好玩。」阿妹自小被驗出有家族遺傳膽固醇過高,醫生建議做一些高強度的運動,媽媽便帶她們三姐妹去踢波。小學二年級時她便在沙田排頭村參加了麥當奴青訓計劃,試過玩乒乓球,但最愛的還是與隊友一起踢波:「足球一隊有20多人,多點互動,即使每次訓練像不斷在做同一年事,但其實不斷有變化;好像傳直線,你可以用腳面、腳內外側,甚至是(腳尖)篤波,未必可以幾年內學得精。」

這條沿經城門河、直到新城市廣場的行人路,便是阿妹中學每周練波必經的跑步路線,跑不完,便不可和隊友一起踢波。

要數踢波的開心事,阿妹在中學學界為體藝中學贏得多次冠軍是最開心的;當時由現任流浪教練馮凱文執教,每星期校隊練波兩次,星期一要先從城門河跑至新城市廣場,來回4公里後才練波,「師姐都跑得很快,很快便拋離我們,我不想拖累她們訓練時間,每次都跟得很辛苦,但又很快樂」。

中二初入選港隊 到南京比賽輸得快樂

阿妹中學時不只踢學界比賽,閒時她亦會代表沙田體育會踢球會賽事。「中二時我便踢女子足球總會舉辦的聯賽,一年後我便入選女足U16代表隊到南京出戰全國城運會,雖然比賽都被對方大炒,但那是我首次外出比賽,一班師姊妹沒有人管,賽後『圍威喂』玩得很開心。」場上追求自由,場外小妮子亦希望無拘無束。

或許這種自由的風氣來自母校體藝,老師鼓勵學生多參加課外活動,一星期即使沒有比賽,阿妹都有4日是在球場訓練,經歷的又怎會只得勝與負、「圍威喂」的朋輩回憶。「香港的女子足球比賽,最大問題是強弱很懸殊。」阿妹說。

有些球隊開波時都不夠11人,要踢了10分鐘才有第11人入場比賽。
賀允同
站在中學的角落,阿妹說以前踢波從來不會有隊友「放飛機」,亦不會缺場,想不到到了女子聯賽,居然會發生「等埋隊友」的事件。

比賽未齊人 11打10照開波

原來踢波先來落雨未算最慘,最少你有場踢又齊人踢。「我中學時在沙體會練波,那是區內的體育會,所以租場踢波不算難;但女子足球總會以前只是個業餘組織,沒有資源又不是正規組織,沒有支援下很難租場舉辦聯賽。」據阿妹透露,以前的女足聯賽一季可能會橫跨兩年,全因主辦機構租不到場,結果比賽不停延期。

2012年足總接辦了女足聯賽,雖然有了固定的比賽場地,但由於堅持踢波的女足人數不多,有時比賽會很懸殊。她解釋:「現在聯賽有12支球隊,不過很多球員都有全職工作無法準時到場練波,有些球隊開波時都不夠11人,要踢了10分鐘才有第11人入場比賽。如果分甲乙組,每組踢雙循環或三循環,球隊實力較接近,比賽時亦較易進步。」

女足早年停辦青年軍,現時大港腳交棒到阿妹一代反而太過年輕、欠經驗,阿妹亦指在國際賽時對手多數比她們年長高大,少不免怯場。

早年停辦青年軍 港女足現斷層

聯賽剛起步,就讀城大創意媒體三年級、效力球會龍門的阿妹說現時已有不少改善,最少由過去「冇人理」,到現在會有觀眾入場及有攝影師在場邊拍照,反而港隊女足問題更大:「當年出戰城運,很多隊員都不夠16歲,但中國隊的每個人都比我們年長,加上平時都只踢開7人場,未試過踢11人比賽,最後便輸得很慘。」這只是阿妹在港隊輸多贏少的其中一次經歷,在剛過去的東亞盃外圍賽,港女足面對剛踢畢世界盃的韓國隊慘負0:14,門將吳卓蔚首次國際賽地標戰把關便慘敗,賽後更當場灑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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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港隊是斷了層,比我細的還有一兩個18歲踢大港腳,較吳卓蔚年長的都不是擔任門將的,所以很早便應該給予她們機會。」斷層的又怎只得門將,較年長的到30歲仍為港腳效力,但她們的年代沒有青年軍,所以現在便沒有人接班,導致太多年輕球員還未儲夠經驗便要開上戰場:「中堅本身有3個前輩,有個現在沒有踢波、有個受傷、有個退出了港隊。在香港,妳始終很難找到一份全職工作,可以讓妳邊踢波、邊上班。妳要邊踢球會、港隊,已經不只花了4個晚上。如果要出外比賽,又要向公司請假,不是每間公司都可以讓妳請這麼多日。」阿妹亦透露,因為出外比賽,大學有一科缺席了考試,下年要重讀。一年半後她便投身社會,到時亦要面對隊友的相同問題:「究竟我要做些什麼,又是自己喜歡的工作,又可以踢波?我真的想不到。」

究竟我要做些什麼,又是自己喜歡的工作,又可以踢波?我真的想不到。
賀允同
坐在龍門裏說着球場上的二三事,這個20歲的小女孩看到了很多事:明明我只想踢足球,為什麼長大後反而愈難實踐自己的興趣?
雖然阿妹口裏說自己不知將來做什麼工作,但她現時已在足總有文職兼職,更曾擔任插畫師,左手邊的更是她自創的自畫像,大家又覺得像不像?

2015年最黑仔 爆眼又斷腳

在港踢波前路茫茫,一個小妮子現在雖然未要為生活而努力生存,但父母早已為其足球員的使命擔憂。「2015年是我最黑仔一年。」阿妹說。那是3月的亞洲外圍賽,阿妹入選了女子代表隊到約旦比賽,在對烏茲別克時正選上陣,踢至下半場卻與對手相撞受傷,「我頂走來球時,對方頭頂中我隻眼,即時血流如注。入了醫院後周圍的人都不會英語,我又有少少腦震盪,護士給東西我吃,但我吃完又嘔了出來」。

一次見紅,6個月後才是阿妹的噩夢。

「那天是9月28日,球會到九龍灣球場練波,那天剛剛下了雨,香港球場又比較爛,球場的泥食實了我左腳,與別人一撞,隻腳不夠力便斷了十字韌帶,醫生報告指斷了99%,手術後4個月才開始無碰撞的訓練,現在左腳斬波亦不太夠力。」自此,父母對她踢波多一份牽掛。

上次(負韓國0:14)覺得好對不起觀眾,難得有球迷入場,自己又踢得不好,覺得自己神不守舍、怯場,當我們大敗後向觀眾道謝時,球迷依然為我們鼓掌講加油,那一刻我覺得辜負了他們。
賀允同
如沒有球迷入場支持,We are Hong Kong,只是單純一句口號。(梁鵬威攝)
面對女足的種種難題,阿妹笑言現在情況已有改善,只是需要時間慢慢進步。

港隊改革 增比賽及訓練節數追列強

受過重傷,踢波前途又難見好出路,港女足在主場比賽可能一年只得省港盃及東亞盃外圍賽,女子足球隊的曝光率這麼少,踢得好與壞亦很少人知道,不過小妹妹不怕:「以前港隊一年可能只得1.5個國際賽事,現在一年可能有3至4個,有些國際賽都會有車馬費。我們亦固定逢星期一練波、星期三到流浪會所健身,希望拉近與各國的差距。」但現實卻是殘酷,女足在港起步較遲,不是短期內可以追得上對方,如韓國和中華台北等。

「上次(負韓國0:14)覺得好對不起觀眾,難得有球迷入場,自己又踢得不好,覺得自己神不守舍、怯場,當我們大敗後向觀眾道謝時,球迷依然為我們鼓掌講加油,那一刻我覺得辜負了他們。」一路說着,連阿妹都講到眼泛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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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希望有一日會有好多人支持女子足球、細的一班球員可以出人頭地。
賀允同
阿妹看似笑容滿面,但她其實十分怕醜,想不到談起足球一點不幼稚,在女足發展時亦有不少想法。

每個人踢波都只是求歡樂,惟獨女孩子在香港踢波卻遇上各式各樣的煩惱,「堅持了這麼多年,現在尚未做到什麼成績便放棄,真的好不值得。」阿妹說:「好希望有一日會有好多人支持女子足球、細的一班球員可以出人頭地。」

新年願望你和我或許可能都尚未想得到,20歲的阿妹卻一字一句輕輕說出夢想,已令人感到萬分沉重。

有些事情本來很遙遠,妳爭取,它就離你愈來愈近。

女足夢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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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希望將來會有好多人支持女子足球」,抬頭吧,黑暗過後會是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