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屋被刁難 要求看存摺 居港印尼記者:香港人總是看不起人

撰文:陳芷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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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被看扁」

「香港人總是看不起人。」Veby是中國與印尼混血兒,爺爺是上海人。5年前來港在香港印尼報紙SUARA任職記者,她用一句說話歸納她多年來對香港人的認知。她記得初來香港時到一間洗衣店,她用英語與老闆對話。老闆問:「星加坡人?」Verby:「不。我是印尼人」老闆續問:「馬來西亞人?」Veby:「不。我是印尼人。」老闆還未放棄,仍問:「越南人?印度人?」老闆把東南亞國家的人全都搬出來,仍不相信眼前會說流利英語的是印尼人,Verby沒好氣地笑了。還有,她來港第一次租屋,一萬元租了一個銅鑼灣單位,業主連番要求要查閱Verby的銀行存款紀錄,「當時我只覺可笑,現在回想起來就得憤怒。她怎能侵犯我的私隱?她就是不相信印尼人有錢租屋。」一位記者沒可能妥協,「我妥協了,讓她看銀行存款,我不想給她看扁。」

「香港人總是看不起人。」Veby是中國與印尼混血兒,爺爺是上海人。5年前來港在香港印尼報紙SUARA任職記者,她用一句說話歸納她多年來對香港人的認知。
印尼婆羅洲(加里曼丹島)晚上九時將區域劃分為「印尼人區」及「白人區」。(網上圖片)

自少習慣做少數族裔 10歲時被鄰居拋擲石頭

記者問:「你來香港之後成為少數族群,有什麼感受?」她聳肩而笑:「我習慣了。在印尼時,印尼人覺得我是中國人;在香港,大家覺得我在印尼人。」就像一條繩子的兩岸,她就只能站在中央,進退兩難。她憶起十歲時在街上遛狗,因為印尼人視狗為不潔,鄰居的孩子指着她不斷謾罵:『你是中國人,你是中國人。』又說我和狗都是不潔淨,然後向我們拋擲石頭。」她說,聖經中也有一位曾被拋擲石頭的女人,她是一位淫婦。10歲的女孩,卻被看待成淫婦一般。「我好難過,沒有哭,怒氣沖沖地回家,母親說因為他們什麼都不懂得,要寬恕他們。」華人於印尼是異類,加以他們一家不是穆斯林,而是基督徒,在印尼群體中,就是食物縺中的最底層。她父親明明是印尼人,卻花了多年時間與政府周旋,在法官面前宣誓他們一家都是印尼人,「因此直至我8歲時,才能拿到印尼官方出世紙,然後才能上學。」她家富有,可進天主教會學校讀書,有時候經過公立學校,那些窮家女孩都怒視著她。

Veby表示,曾經在Facebook上發佈一張魚村的相片,大家都誤以為是其家鄉,「其實,印尼都有大城市的一面。」(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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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小島種族歧視 分「印尼人區」與「白人區」

「我不會忘記他們那種斜睨我的眼神。」長大以後,她在報館當上環境組的記者,某次到印尼婆羅洲(加里曼丹島)採訪。那是世界第三大島,晚上九時,她獨自穿梭於巷中卻迷路,九時多店舖都正在關閘,幾乎全街都黑漆漆,「我感覺到四周的人都在看着我。」那種斜睨的眼神似曾相識,像黑漆森林中餓狼群會轉動的綠色眼睛。然後,一位青年人駕着摩托車向她駛來,喊:「姐姐,你是中國人嗎?快跳上車。」Veby還未及細想,她跳上車,青年人載她回酒店,青年人對她說:「這裏晚上九時分為brown area(印尼人區) 和white area(白人區),你剛才在brown area很危險,他們會群毆你的。」諷刺的是,她既不是白,又不是啡,她沒想到在國家偏遠地區,種族歧視問題如美國50年代般嚴峻。

父親:不要說自己是中國人

直至高中,「中國人,還是印尼人」的身份認同問題一直盤踞Veby的腦袋。「我只記得父親常罵我:『不要說自己是中國人。中國政府也不會理你的死活。」為了融入印尼群體,Verby的母親有過人的氣量與耐性,即使是基督徒,還是到穆斯林的寺廟跟她們一起聚會,互相認識。「我們也改了印尼人的名字,也不會慶祝中國人的傳統節日。」10歲時被拋擲石頭的怒氣仍未息,於是她翻查歷史,明白一切歧視,源於荷蘭侵佔管治印尼時期(16世紀末至1942年),將人民由高至低等,區分為白人、印尼華人、印尼人三個等級,避免華人與印尼人聯盟抗荷蘭。「那些年,印尼孩子不能上學,華人子弟卻可以。而華人和白人的學府也要分別開來,我爺爺就是那時候從上海來印尼教書。」

因歧視  學會接納別人的不同

歧視,出於無知。因此,她想當記者,要把一切不公義都要寫出來,又可以去看印尼以外的世界。「因為被歧視,被排斥,自少我便學懂接納別人的不同。」但她驚訝香港人卻不曉得。她曾認識一位印傭,讀至高中遠赴中東做家傭,她儲下一筆錢回國,不用來起屋,卻跑去大學讀書,現在她是一位大學教授;甚至她認識一位德國記者亦是一名兼職的士司機。「即使是外傭,那只是她們短暫的工作,不是她們的身份。」記者問:「你在香港,有人把你誤當為家傭嗎?」她笑而不語,她笑,大概是「明知故問」的意思;記者又問Veby:「你為着自己作為印尼人,或中國人而自豪嗎?」她又連番大笑,這回我不解,然後她一臉認真地回答:「我只為人類而自豪。」

至於,Veby要來香港做記者的故事,下回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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