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油麻地】街坊畫下終將逝去的舊區：榕樹頭包容、果欄活潑

說來肉麻，畫畫是慧惠向油麻地示愛的方式，在家前窗框看不夠，便走到街上去看去問，她把天后廟前榕樹頭下的大叔、無家者、遊客和小孩畫進畫裡去，不知是為了凝住現在抑或詰問將來。畫已定格，但風景會變，以前一塊帆布蓋住的廟頂已修葺完畢，一個無家者見公園多了花盆唯有搬離，果欄請政府盡快重建的橫額紅字逐漸曬得淡、曬得啞，慧惠開始怕，這些舊建築和人事，將以怎樣的形式翻新、前進，又將遺下什麼？（慧惠是次畫展資訊見文末）
（畫作由受訪者提供、攝影：梁鵬威）

榕樹頭下包容任何階層的人

插畫師慧惠沒搬過家，一生都住在油麻地。她要向這地方做交代，於是畫油麻地。一棵樹、一個人，不只是畫，她試過坐在要畫的街坊面前半天，問街坊在做什麼，再下筆，畫完之後又將對方的故事寫下來，出了一本《給油麻地的情書》。

「油麻地很包容，天后廟前榕樹頭下，無家者、妓女、阿伯都可以enjoy（享受）。」她說。「果欄則從早到晚都很活潑，好多嘢睇。」

對大叔的愛：認真的人最吸引

慧惠喜歡大叔，認真工作的大叔。「果欄裡面一位韓先生，中學就入行，細細個被人戲稱o靚仔，但慢慢行家見他用心，就教他果欄技術如『焗香蕉』，把生香蕉焗到熟，過火就會『燒炮仗』（過熟）。」其實韓先生今時今日已是個大叔，娶了果欄太子女接手多一檔生果檔，有兒有女，但老行專還叫他o靚仔。

他的心態確實挺「o靚仔」。1990年代超市盛行，生果檔生意下滑，韓生見數簿就頭痛，想盡方法生存，便引入高檔生果，又賣日本蕃薯等蔬菜，開初還被同行笑：「果欄只賣生果，賣咩菜！」但他辦試食會頗成功，同行逐漸照辦煮碗。

不只大叔，何太太七十來八十歲，照樣每日開掛牆舖，從閣仔把貨物又拉又掛，她說好過住老人院。慧惠把他們統統畫下：「認真工作的人好有魅力。」

畫完很快又變樣

一個街坊賣過世老竇留下的手工秤，懂得他這門手藝的師傅不多，也將退休。「賣一個就沒一個了。」

人走一個沒一個，又或一個社區活化一個就沒一個。慧惠每天在窗前看看畫畫油麻地，原來對變化會更敏感。長駐天后廟前的無家者，因為康文署忽然增設花盆，只好帶床褥瑟縮一角。果欄2016年發生火災，部分區域封起後沒再開放給果欄人們做生意，受影響的商舖貼出條條白橫額只求復業。

特首林鄭月娥說要活化及保育果欄，果欄人們做生意，只要可以維持生計都傾向支持，畢竟以前政府一直要他們搬遷，今天能夠在原址繼續做生意，又有機會翻新，算好事吧？慧惠卻想到旺角波鞋街，那商場那連鎖店，「遊客想來看的是不是文化、舊建築？建築的確很舊，但怎樣活化？會不會變成波鞋街？萬一手法旨在剷除，會令人擔心。」慧惠說。

可怕的租金：「做得一日得一日」

但局內人或者不這樣想。慧惠有時跟街邊小店店主吹水，聽到的是「做得一日得一日」。油麻地咸美頓街和廣東道交界一間洗衣店，她還沒機會未好好認識，就得悉對方因租貴而準備結業。「業主加4000蚊租，洗多幾多袋衫先得？他們覺得業主加租，又可能自己年紀大，就提早退休吧？」

另一間為基層修單車的永興單車經營差不多10年，業主加租不算狠，就可以留低。小店去與留如此被動，加不加租、良心不良心之間，一些人與幾十年來建立的人事物就此分離，人們說那叫發展、進步、大勢所趨。

幽微日常，慧惠只得畫下，店前一袋袋金銀衣紙、一個在街上認真工作的人。畫下能幹什麼，誰也說不清。但畫了就會更留意，她說，坐低對住真實的人和物去觀察油麻地，梳理自己對油麻地的感覺。那滿足感，她形容，作畫時果欄大叔在修補舖頂簷篷，作畫後一段日子，她發現修好了——也發現那因著自己需要而去動手做的原始力量。

《前面尚有一萬里：慧惠初心畫作展》展覽資訊
日期：即日至7月22日
時間：中午12時至晚上12時
地點：The MUSE, Hotel Stage 九龍佐敦志和街1號地庫
查詢/聯絡: May May(3953 2203) /慧惠(9623 9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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