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特兒圈.四】明日黃花還是與時並進?圈中人心態左右業界發展

撰文:陳彥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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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個樣,搏出位」,多是外界對模特兒行業的印象。模特兒的工作似是在鏡頭前擺弄姿態便行,但事實上除以樣貌與三圍去競爭外,他們近年還承受著市道不景氣、外模及KOL興起等不為人知的壓力。
透過與資深模特兒、行內新秀及模特兒公司對話,這一眾對前景抱有憂慮的俊男美女,是被動地等待命運的安排,還是應主動地突圍,改寫他們舊有花瓶的角色?
【職場專題:模特兒】系列四之四
攝影:陳焯煇

模的專業 不是常人皆懂

這個以消磨青春年華的行業,究竟是從哪裏開始?有說1980年代時,有裁縫邀請其太太取代木公仔來展示披肩,讓客人可看到布料穿在身上的形態,那些木製人形法語為mannequin,有着女性的意思,其後再衍生出model一詞。另有說是5呎9吋至6呎身高以走天橋為業的人,字典則解作一個穿上服飾供人拍照或展示商品予買家觀看的人,時裝界「老佛爺」 Karl Lagerfeld則曾說模特兒除具備天賦外表,亦要有獨特的美。總括而言,模特兒的標準並不容易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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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走型格路線的Ann,不滿現在很多女生以為當模特兒就是懂得賣弄身材便成。

「以前每小時最少有$1,000」 現在只剩十分一

17歲便已入行的Ann,憶述當天兼顧學業與工作的時光,「以前一到星期五放學便要去影相,星期六、日的時間表則滿是安排去試鏡;那時我不需要自己化妝及設計髮型,好像公主一樣被人服侍。」她說現在的模特兒身兼多職,時而做主持時而拍戲,與以前純粹當模特兒的日子大為不同,「我一開始亦很抗拒,因我不是很喜歡笑,覺得酷一點就可以,工作完了便可輕鬆地離開,但現在我得學習跟客人交際,也要學做主持及讀稿。」

Ann說學生時期因做模特兒被同學欺負,把印有自己的海報貼在牆上,但通通被人「拮左隻眼」,亦試過走天橋缺乏經驗,被人當眾直斥「這個點行天橋」。

多線發展並不等同更多收入,入行多時的Ann亦說本地模特兒的光環已不再,「現在的模特兒工作是不值錢的,工作1小時只值100、200元,以前每小時最少有1,000至1,500元的,可說整個行業的水平是降低了!」她語帶不忿地評論時下的模特兒生態:「性感的意思是像Kate Moss(英國名模)那種騷在骨子裡,不是每每夾胸,滴雪糕。這些是𡃁模,不是真正的model。若被人用相機拍下的便是模特兒,那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成為模特兒吧。惟有專業的模特兒才懂得在百多個姿勢中展現自己的輪廓、懂得跟攝影師溝通及如何展示產品。」她拿起手上的電話作例,輕輕傾斜並說,「模特兒是一個把客戶產品推廣出去的工具,不應注重自己多於產品,不會令人只看我們而忽略產品才是。」

誰再刺本地模一刀?

撇開那些賣弄性感搏出位的𡃁模,本地模特兒在大多人心中都停留在「好似有見過」,卻說不出名字的景況。近年凜冽「韓」風吹襲,有模特兒亦表示近2、3年來多了很多韓國模特兒來港工作,加上一貫的外國模特兒市場當道,令本地模特兒惡況百上加斤,連平面廣告亦有被排內傾向。究竟是鄰家飯香還是本地人不爭氣?

客戶:只要拿外國護照便較本地模馨香

「香港的客戶根本都不會選本地女模特兒工作。」在圈內工作了10多年的陳寶雲Christine說出真相。她主理的模特兒公司Model One有八成是外籍模特兒,不過她並非刻意拒絕採用本地模特兒,而是手上客戶多為偏好選用外國模特兒的大品牌,因此她亦順應市場,旗下模特兒多以樣貌偏東方的歐亞混血兒及娃娃臉的西方人為主。「不一定是金髮碧眼,就算是拿外國護照的中國人亦可;外籍模特兒就算不是十分標致,但客人會覺得找外國人工作較馨香,所以一聽到是韓國人便自有取向,寧可要一個5呎9吋高的韓國人亦不選一個5呎10吋的香港人工作。」 Christine公司亦非市場上的少數,以本地模特兒及外籍模特兒為主的公司約佔一半,而客戶崇洋,本地模特兒的競爭自然更大。

來自加拿大的Kelsey,剛步入18歲便成為穿州過省的「走埠模」,加上有著走天橋女模的標準身高,身形較細小的香港模特兒自然比下去。
品牌大多選擇外國模特兒,要不然便是用本地藝人。
男模Karl自言自己亦在經營自己的社交媒體,希望游走模特兒與KOL的角色。

以前:比較樣貌 現在:比較follower

科技發展令社交媒體花開滿地,發掘女生毋須再在街上招攬,打開Instagram與Facebook盡是外貌條件不錯的女生,但在便利的同時,卻亦充滿挑戰。Christine說:「以前模特兒是彼此之間的競爭對手,現在則是任何一個在社交平台上有追蹤者的人。」比起傳統模特兒,KOL或許沒有精緻五官,但卻有獨特的感染力,引來一窩蜂網路追隨者,而她們在媒體上的追蹤者亦成為模特兒的另類談判籌碼:以往客人覺得模特兒太面善,沒有新鮮感而不錄用,但由於客戶現在喜歡以社交媒體為新的宣傳媒介,因此現在反而會嫌模特兒不夠人氣。

近年經濟欠佳,令零售業面臨寒冬,受骨牌效應影響下,模特兒行業慘淡,Christine說公司生意下跌三成,加上部分時裝品牌近年不做花費甚巨的catwalk show,轉而送贈衣服予KOL望有宣傳效果,而客戶轉移向網上作宣傳亦是毋庸置疑的現況。看着市道低迷已令大餅減小,現在還有人湊過來分一杯羹,逼着傳統模特兒轉型。

花枝招展的食物鏈底層

工作機會減少,是本地模特兒圈正面對的挑戰,但模特兒要擔心的還有業界傳統承襲下來,經常拖糧的陋習。初入行的Wing說這教她無所適從,「可能這月做了逾萬元的工作,但要待下個月的某個星期才收到部分薪金,再等多一星期才收到餘下的,所以不容易儲錢。」出糧遲事小,走數事大,上年有開了10年的模特兒公司突然結業,多名女模特兒被指拖欠薪金,涉款合共20萬元。對Ann而言,換電話、換名字、公司消失,狀似拍戲的情景已經見怪不怪,但亦不無壓力。「當模特兒的精神壓力很重,因為模特兒是不會預支出糧,就算公司會因我們有一定知名度而願意預支,那都是要償還的,然而我們的生活水平不可能是8千、1萬元便能應付,以前沒有贊助,衫褲鞋襪又不可以翻穿,化妝品都是錢,便會覺得很慌張。」

要得寵就要靠「乖」?

模特兒不如其他講求專業資格的行業,從事此業的人多是自由身,又沒特定證書,行內圈子亦少,在沒有工會支援下,沒有人會為他們申訴,一切惟有依靠自己。不少人會依賴模特兒公司或中介公司接洽工作,意在平衡工作與叫價、追數等瑣碎項目間的煩惱,而這些公司在事成後便會抽取模特兒部分收入作酬勞。模特兒與公司關係密切,公司就如他們的米飯班主,如Gladys般願意簽約的便如黃花閨女般獲寵幸,工作量自有保證;如Wing這些自由人要得到中介的歡心,靠的卻不是樣貌或學歷,而是掌握與它們的相處之道,一字記之曰:乖。Wing指曾有樣貌討好的女模因不肯認錯,最後遭公司列入黑名單;有人性格外向,深得人心,工作便如魚得水,客戶亦點名要再次與她合作。

要跟進模特兒的工作需過關斬將,向中介公司提出要求後,還要獲客戶的同意。

騙財騙色、情色揭秘 誰是誰非?

這向來被視為大染缸的行業,行內黑暗面令模特兒被視為底層角色。有模特兒被來電問價參加飯局,有新晉模特兒表示曾有人聲稱會協助她們發展事業,卻肆無忌憚要求「跟我到房內睡」;亦有模特兒公司指曾有模特兒缺乏專業操守,在客戶私下聯絡時沒有誠實地表示自己曾為競爭對手宣傳,至客戶在拍攝完才發現,導致整條宣傳影片最後得抽起不用;加上行內有害群之馬以模特兒公司之名騙財騙色,如此黑暗面被媒體加以報道,令行外人敬而遠之。流言蜚語,陰霾籠罩,Gladys則有另一番見解,「複雜的是人,而不是行業本身,因為這行業要面對很多人。大家都覺得拍廣告一定要同人睡過,但我卻從未遇過。」她不斷呢喃說複雜的是人,或許多少想卸除模特兒業被釘上的污名。

一個不足10秒的電視廣告可能要用1小時來拍攝,模特兒要把對白唸數十遍。

一份有時限的職業

模特兒並不是Gladys的終點,透過模特兒工作接觸到幕前演出機會,Gladys決定把一直潛藏的夢想找回來。「以前在中學時經已有玩話劇及參加唱歌比賽,做模特兒拍廣告涉及扮演角色,我意識到自己原來最最最最最喜歡做的是表演工作,模特兒對我來說是踏腳石。」全職入行只有半年的Wing亦望在花樣年華的歲月,提升自己再走向藝人道路。

對某些人來說是過渡點,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一生至愛。Ann在稚嫩時已許下承諾要當一名模特兒,現從星光熠熠的天橋驀然回首,面對的是不太穩定的明天,「早前有報道說模特兒這行業在未來5年將不再存在,我讀的時候也覺得很心酸。為什麼外國模特兒與KOL可並存,香港卻不可以?」在不明朗的趨勢下,一份有時限的職業,以後的路是怎樣?不想被小覷作花瓶,她去學餐桌禮儀,再開辦經理人及製作公司,5年後打算進入「退休生活」。無可否認,這行業在璀璨過後,大家都只可各走各路,花瓶再美,亦有看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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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adys現正發展成為多棲藝人,亦有自己的音樂組合。

結語:記者一直尋覓那個會把模特兒當一輩子工作的人,但遇到的要不身兼副業、一人多職,便是已有離開的打算。或許記者忘記由始至終模特兒販賣的是青春本錢,至她們杏黃斑駁時,再不要臉跟剛入伍的青春少艾比顏值只同以卵擊石。街上廣告板每數月便人面全非,沒有什麼殘酷無情,從事任何行業都有終結的一天,只是模特兒較其他來得早。與其說這是模特兒的哀歌,倒不如說是他們另一人生星途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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