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女將專訪3｜七問七答談香港女足　「只想聯賽有進場儀式」

ViuTV節目《足球女將》播映期間成為城中熱話，從24個由零學踢波的螢花女將身上，我們總能找到一些共鳴——日夜苦練卻察覺自己未必是最有天份那個；明明不是職業球員卻很着緊一切；無論如何只要跟隊友一起踢波就滿足的心情。
在《足球女將》終極戰播出前，我們邀來螢花足球隊翼鋒、場地單車前港將馬詠茹（Vivian），和出任螢花女足守門員教練、香港女足代表梁蔚雅（Lay）來一場對談：兩人身份徹底相反——球員、教練；精英運動員、兼職運動員。
最後一集，也是這個訪問的核心部份——曾是體院精英運動員的馬詠茹，在體驗過半年兼職足球員的生活後，有什麼感受？梁蔚雅作為女子足球員，在香港，「職業」並非選項，她羡慕全職運動員之餘，對女足也仍有期盼。今集直接以兩人的對話，探討精英、業餘和香港女足。
（本文為《足球女將》訪問系列的最後一集，共三集）

《足球女將》專訪系列：
第一集：馬詠茹曾拒絕接拍　從足球領悟「1+1＞2」
第二集：愛哭的龍門教練　梁蔚雅感謝螢花：令人唔踩女足

Q1：Vivian以前仍是精英運動員時，對香港足球有什麼看法？之前半年過着業餘足球員的生活，有什麼體會？

Vivian：細個嗰陣……對唔住啦，我覺得足球喺香港，真係唔係個超勁嘅運動。當然都佩服所有運動員嘅，但係嗰時就覺得足球都唔係咁勁，點解咁多人支持？我哋單車仲勁啦！但係踢咗之後，我就發現，其實足球真係好難，大家唔好成日笑英超嗰啲人咩踢得唔好，話佢又甩咗，好鬼難啊大佬！

真係做咗先知道，真係唔容易。佢哋（女足）唔係精英運動，但因為佢想踢足球，需要做好多其他嘢去support呢件事。朝早訓練，中間返工返學，跟住夜晚再去訓練，嗰種辛苦，除咗訓練上辛苦，係心理好辛苦、好攰，但係你又好想做。

Q2：覺得全職運動員的生活，和業餘運動員最大的分別是什麼？

Vivian：全職有好多人幫你安排，你一定要做好、一定要有表現，你都唔會容許自己做唔到，因為你個壓力係嚟自全世界都幫緊你，而且你成個人生就係做緊呢件事。平時訓練，有車送你去單車館，跟住食嘢，返到體院已經知道要食乜，再返去（宿舍）瞓覺。

Lay：好幸福啊……

Vivian：

我覺得兼職好困難，因為你要自己控制、安排好多嘢，但係樣樣都要做到。所以我覺得大家困難嘅地方唔一樣，但係我今次真係第一次感受到，如果喺香港做個兼職運動員係點樣嘅，個感受係，（向阿Lay說）你哋好辛苦。

Lay：之前我啱啱讀返個大學學位，接觸到好多精英運動員，知道佢哋嘅生活係，朝早起身落canteen（餐廳）食嘢，餐單有營養師跟；之後出去訓練，訓練完就返嚟寫紙仔book物理治療。

Vivian：係呀係呀！

Lay：跟住再食嘢，跟住就瞓覺……當我知道原來個對比可以咁大嘅時候，一定好渴望可以咁樣，見到女子足球員同全職運動員個分別，令我發現自己奴性好重。

Q3：香港女足只得業餘性質，阿Lay會羡慕全職運動員的生活嗎？

Lay：都有非常羨慕嘅。第二次去亞運會（2018年雅加達亞運）時，完咗我哋嘅比賽，要留多幾日先走到，就睇下其他項目，發覺原來精英運動員係可以唔使諗其他嘢，唔使諗讀書、唔使諗返工，生活嘅帳單都唔使點諗，因為住喺宿舍。

之前讀教育大學，課程係奧委會資助，見到有精英運動員揸啲車咁靚嘅，我覺得出奇，跟住又好多贊助、廣告，我哋都仲係講緊，一年可能贊助一兩對手套，我都幸運啲，好早期已經有一個自己由細好鍾意嘅手套牌子贊助，已經好開心。

當然會有少少羨慕，但係我覺得唔好諗太多，專心做返我自己嘅角色，因為可能自己做緊嘅嘢，係為緊之後嘅人，我都慢慢考教練牌，想將我識嘅嘢交畀佢哋。

Vivian：你一定要行咗先嘅，先會有之後嘅事。好似我哋咁，都係因為以前有寶哥（黃金寶）贏咁多獎，因為張敬煒（2006年亞運記分賽奪金），先有單車館，佢哋一開始都冇資源，個個打十號風球、揸住架車，自己踩出去（訓練）。

其實我哋係十號風球、黑雨都要練，水浸我都要行出去（體院），冇嘢阻止到我訓練！我最鍾意訓練！我最鍾意單車！

Lay：（大笑）個速度就係咁練返嚟！

Vivian：我哋咁幸運，可以留喺體院，或者有自己嘅單車館、資源多，係因為前人做咗好多好多嘢，喺好刻苦嘅環境之下都攞到成績，先有我哋後面咁幸福、更加容易做成績。

Q4：做了足球員超過20年，阿Lay覺得多年來，香港女子足球有什麼變遷？

Lay：個變化係一定好大，因為我踢得太長時間，由初期我哋仲着緊男子隊嘅衫比賽，每次都可能係著唔同號碼嘅衫比賽。嗰個年代，Facebook都未有。

到依家大家可以有自己嘅波衫、女子隊嘅部門、管理，又有媒體報導，以前係零，YouTube都有啲YouTuber拍下啲紀錄片，今次呢個電視節目（足球女將），一開始我覺得係詐騙，無理由電視都會想做女足嘅節目，但再多埋呢樣嘢，我就覺得好好。

全球嘅女子足球嘅水平高咗好多、人口都多咗好多，由以前未係亞運項目到變咗亞運項目，由以前無喺香港踢過主場比賽，到喺香港踢主場比賽，由就算踢香港主場比賽都係得自己親朋戚友，慢慢有球迷跟住，由無直播變有直播……叫做見證到好多呢啲嘢。

女子聯賽以前真係得甲組，而家有甲，乙，丙組，再有青年隊嘅比賽。咁，我覺得成件事係好好嘅，但係我哋要再做嘅，就真係要再盡快收窄同其他鄰近國家嘅水平，唔可以滿足。

Q5：你認為香港女足要進步，最需要做的是什麼？

Lay：我自己覺得可能係聯賽先，會唔會可以喺好啲場地去踢呢？一啲國際比賽或者大型啲嘅比賽，用真草場得唔得？因為我哋嘅聯賽依然仲係彷真草。上年足總盃決賽安排到真草場，但係去咗一個半個月冇打理嘅真草場，啲草好長，基本上係cover（蓋過）咗成對波砵的背面，啲波唔去㗎，咁點踢呀？

但我哋一出去踢國際賽，第一，國際賽都係踢日頭，因為台灣嘅聯賽都係踢日頭嘅，我哋仲係踢緊夜晚，仲要尾場係（晚上）9至11，咁已經好大分別，加埋場地分別……

同埋人哋真係會有個列隊進場儀式，連螢花最後一戰都有一個進場儀式。但係香港嘅聯賽，好啦，球證只係會吹雞，話「出嚟啦」。可唔可以先有呢啲形式化嘅配套，會令人想再積極啲，女仔有形式，就會好想做好件事。球場喺季初係劃咗球員區、教練區、後備熱身嘅地方，去到季中又撈返埋一齊，又冇人管喎。

好簡單，淨係想有個進場儀式，場地唔好改，喺返FTC（足球訓練中心），可唔可以有呢啲？點解要去到足總盃決賽先有？譬如而家好似九龍灣（公園）重新鋪過草地，係咪真係book唔到呢？希望多啲嘢可以望到，多啲明確嘅方向，唔使話我哋出到國際賽，唔知列隊係點。

Vivian：如果咩都唔知，你會覺得自己根本唔係一個嚟競爭嘅隊、唔係嚟贏，只係嚟體驗下、玩下咁嘅感覺，因為我咩都唔識，我係應該要輸，但其實唔應該係咁。

Lay：我覺得感受到人哋將你擺喺咩位置，係好緊要，或者你感受到個賽會或者球會，或者觀眾點睇你去到邊個位，係好緊要。

Q6：對Vivian來說，現在足球在你生命裏又是什麼位置？

Vivian：我覺得我仲會踢……我覺得開心，開始用到個波嘅時候，就覺得足球係好玩，有冇比賽踢就再算啦，但我覺得踢波都幾好。以前做過歐國盃（評述），嗰陣時係唔識踢，只識睇個波入定唔入，有時英格蘭踢咗成場都唔入波，就覺得悶到黐線，踢到凌晨六點鐘都未入，我睇到你咁夜，你仲唔入！

依家識睇佢地點樣企位，成個睇波角度唔同咗，識睇就發現其實係好睇。以前我唔明點解啲男人咁鍾意睇波呀，乜鬼睇咁耐？90分鐘好鬼長，單車兩秒鐘、最多咪兩分鐘完，咁先刺激㗎嘛。

足球嘅美麗之處，係入面好多人去令呢件事成功，你見到一個人入波，其實有好多人幫佢，助攻又好、後面後防做得好，前場先攞到波。所以，我覺得足球係帶咗畀我一個新嘅知識、新嘅靈魂。我而家啲球例好熟㗎，唔好再吹我越位呀！好嬲呀！

Q7：阿Lay為何一說起女足就很易哭？

Lay：係做完啱啱呢個節目嘅「黑房」，我先諗點解自己次次都會喊呢，我覺得係因為真係見證住有啲嘢，由冇到有，再出去其他地方嘅時候，見到個差距、分別。之後，我就每次都覺得呢啲好感動，同埋每次都再提醒自己，我真係好鍾意做呢樣嘢。

我喺節目講「我哋唔係全職」，嗰句我就開始喊，好多人話佢哋都睇到喊，先知原來咁多人覺得我哋好辛苦。大家都真係幾辛苦，又返工又各樣，陳詠（詩），（張）煒琪嗰啲，佢地都好辛苦， 尤其是煒琪，佢身兼多職，但所有焦點都喺佢度；陳詠又係踢到40歲。

但我地都係得出咗結論，就係大家都好鍾意呢樣嘢。

呢樣嘢係有變好，但有啲嘢係可以再做多啲，見到其他地方點解進步得咁快，我哋係有進步，但係好似已經安於現狀。

我人生好大部份、每樣嘢都係諗咗足球先，我決唔決定讀個Degree嘅時候，我要睇下個時間表，究竟我可唔可以踢波先？我返呢份正職（保險從業員）都係因為可以踢到波，所以過往擺咗好多心機落去咁，所以就每次講嘅時候都咁。

Vivian：咁樣嘅生活，我係過咗半年，但其實阿Lay係過咗廿幾年。佢真係好辛苦，佢真係要好鍾意呢件事，先可以繼續去做。而我覺得，你搵到一件你好鍾意嘅事、你好鍾意嘅運動，係一件幸福嘅事。

Lay：我係守門員，呢樣嘢令到我有時喺生活上遇到一啲難題或者困難，都係用返點樣喺個網執返個波出嚟、然後嗌返啲隊友「再嚟再嚟」嘅心態，令自己可能喺嗰三兩秒重整返，有時應對返生活一啲難題，咪當呢個係一個波，喺個網執返出嚟，嗰下就完咗，要同自己講，繼續啦，我哋再嚟啦。

所以，足球點解佔咗我咁大部分？因為我連一啲生活嘅困難，難題，或者遇到開心唔開心嘅事，我都係用踢守門員嘅心態去應對。

對足球嘅概念，已經滲入咗你成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