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特朗普上台以後，俄烏衝突雖然未像其競選時承諾的那樣，立刻得以止戈，但也在2025年開年後呈現出一系列令人關注的動態變化。綜合美俄烏三方接觸形勢，不難看出，局勢走向日漸掌握在美俄手中，且對特朗普及其政府而言，美俄關係的正常化進程似乎更優先於烏克蘭和平的進程，甚至可以說平息烏克蘭戰爭，在某種程度上只是其推動美俄關係正常化順便要達成的一個結果。

應該特別注意的是，美俄關係「正常化」進程的推進，本質上並非基於雙方根本矛盾的消解，而是受制於結構性對抗與短期利益權衡相互作用的大國關係。這種大國關係是「正常化」的底層邏輯，而且既不同於中俄因共同戰略需求形成的深度互嵌關係，也不同於中越基於地緣經濟互補的緩和模式，而是體現出大國博弈中「邊對抗、邊合作」的利益博弈的典型特徵。這種大國關係的表徵，主要表現於雙方通過持續不斷的有效率的接觸和經典的外交溝通，減小分歧、弱化矛盾，然後實現雙方利益「從無到有，從全面對抗到消除部分分歧」的動態遞增過程。

美俄之間的主要溝通節點，主要包括2025年2月18日，美俄首輪高層談判在沙特利雅得舉行。雙方達成四點共識，包括修復外交關係、推動俄烏衝突解決方案、探討地緣合作，以及恢復大使館人員配置。俄羅斯的外交特色：分成兩隊人馬，一路唱紅臉，一路唱白臉，在這種大國關係的溝通中依然有所表現。比如在此前的1月19日，俄羅斯安全會議副主席梅德韋傑夫就公開表示，在當前現實條件下，美俄關係正常化「原則上是不可能的」，並指責美國拜登政府遺留的危機將持續影響雙邊溝通。他預計美俄關係完全正常化需「數十年時間」。

然而在首輪談判之後，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2月19日在下議院發表講話，稱美俄關係正常化的進程已開始，雙方在利雅得會談中展現了「積極且建設性」態度，並計劃為恢復貿易、經濟及地緣政治合作創造條件。同時，俄羅斯副外長格魯什科稱利雅得談判為「初步磋商」，僅明確了雙方底線，後續需進一步談判。對此，美方的態度則主要表現為以國務卿魯比奧為代表的政治人物強調美俄共識的象徵意義，但未提及實質性進展。這表明，美俄關係正常化進程已實質性開啟，並且反映出隨着談判的進行，俄羅斯此前的強硬、否定和抗拒，實際僅僅是外交層面的技術性操作。

此後，截至第二輪雙邊會談，美俄公開和私下進行過多次接觸。例如，彭博2月26日報道，美俄雙方已啟動保密談判，討論內容聚焦於北極自然資源的聯合開採（如石油、天然氣）以及貿易航線的開發，談判的內容領域遠超烏克蘭和平問題，涉及完全的大國關係。消息人士透露，雖然談判目前仍然處於「早期階段」，但能源合作已被美國列為關鍵目標。

3月18日，俄羅斯總統普京與美國總統特朗普直接進行了電話交流，這顯示雙方的溝通已經取得了一定程度進展。據悉，在電話溝通中，美俄雙方均表達了將雙邊關係引向正常化的共同願望，並就經濟、能源合作以及國際議題等進行了深入討論。

3月23日至25日，美國與俄烏在利雅得聚焦烏克蘭戰爭以及和平談判事宜進行了「穿梭」會談。其中，3月24日，美俄雙方代表團聚焦此前俄烏達成的「能源設施停火30天」協議細節以及黑海停火事宜進行談判。在本次沙特利雅得談判中，美國方面對談判進展表示「十分滿意」，但綜合分析指出，此番會談實際上僅聚焦「技術性」問題，並未能解決俄烏在各自核心訴求上的分歧。俄羅斯地緣政治學家亞歷山大·杜金對此表示，根本問題只有在俄美元首協調立場的層面上才能解決。

4月10日，美俄兩國代表團在土耳其伊斯坦堡的俄羅斯領事館啟動第二輪雙邊會談。據美俄兩國聲明，本輪會談重點討論恢復使領館運作事宜，也就是說談判集中在外交事務領域。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塔米·布魯斯則明確表示：「烏克蘭問題不在議程之列，本次會談僅聚焦使領館事務，並非全面關係正常化——正如我們此前強調的，唯有俄烏實現和平才可能實現全面關係正常化」。

需額外指出的是，發表這一評論的是魯比奧主導的美國國務院，並不一定代表了特朗普政府的意思。有意思的是，在隨後的4月14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的「身邊人」新聞秘書佩斯科夫就表示，俄羅斯和美國正處於關係正常化以及構建關係的起步階段。

隨着美俄談判的深入，普京逐漸派出了自己身邊的外交「近衛軍」。2025年4月，俄羅斯主權財富基金的負責人德米特里耶夫（Kirill Dmitriev）訪問華盛頓，與威特科夫和魯比奧會面，討論了烏克蘭和平談判和美俄關係。世界外交界一般認為，除了特朗普和普京、魯比奧和拉夫羅夫之外，還有一個關鍵人物始終在起作用：他就是基里爾·德米特里耶夫，一個對俄羅斯總統非常忠誠的「陰影中的人」。他畢業於美國的斯坦福大學，娶了普京的小女兒卡捷琳娜的閨蜜波波娃，他們實際都屬於克里姆林宮最高層的一個「家族圈」。

2015 年，德米特里耶夫接管了俄羅斯一個主權財富基金的領導權，他被定義為「俄羅斯最有權勢的遊說者」。據悉，德米特里耶夫與特朗普隨行人員的關係從未破裂，即使在烏克蘭戰爭的那些年裏也是如此。顯然，他的高調公開參與，通常意味着美俄關係正在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值得注意的是，從美俄關係的過程和進展來看，中國並非是一個障礙，可能也並非是一個要考慮的因素，甚至可能就是俄羅斯的籌碼。

在中美關稅戰前後，俄羅斯毫不忌諱地反覆表示，要替美國擋下中國最有殺傷力的兩項貿易反制措施，一是稀土資源，二是波音飛機。俄方在2025年多次公開表示，願意對美國出口稀土，甚至自己可以作為加工地，以犧牲環境為代價進行稀土代煉，然後直接向美國出口稀土材料。顯然，俄羅斯此舉在中國限制稀土對美國出口的背景下，令人感覺非常扎眼。

此外，其實俄羅斯在購買波音飛機的方面，態度也甚為積極，他們通過各種渠道暗示希望解凍被西方凍結的資金，用來交換購買大量的波音飛機，以便滿足俄羅斯航空的急切需要。眾所周知，俄羅斯的「紅臉」和「白臉」兩隊人馬，實際是一種地緣政治的成熟操作策略，它可以有效應對中國和美國，而且可以根據需要，隨時變更人員，靈活應對。說什麼都行，反正操之在普京。

從當下的情況看，美俄兩國顯然目前正在努力定義雙邊的大國關係，這一點基本毋庸置疑，但兩國在戰略競爭、核軍控、地緣影響力爭奪等領域還存在深層矛盾，利益博弈將會長期存在，難以消除，因此預計這一關係正常化進程或將長期反覆。不過，正如安邦智庫（ANBOUND）資深研究員此前所言，美俄關係正常化的進展，是一個「從無到有，從全面對抗到消除部分分歧」的動態向好過程，這一趨勢現在看來已經被鎖定，兩國關係的重塑和再定義，今後的實現恐怕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並且這一進程顯然在加速推進中。

最終分析結論：

美俄關係的正常化，是一個「從無到有，從全面對抗到消除部分分歧」的動態向好的過程，美俄兩國關係的重塑和再定義，今後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並且該進程顯然在加速推進中。

本文原載於2025年4月22日的安邦智庫每日經濟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