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蘭卡難見政治出路 同類危機或將波及全球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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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斯里蘭卡示威者眾矢之的的總統總統拉賈帕克薩(Gotabaya Rajapaksa)預計在5月12日將會宣布由曾五度擔任總理的元老級政客維克勒馬辛哈(Ranil Wickremesinghe)為新的「團結政府」總理,並承諾改變集大權於一身的總統制,希望能保住其總統之位,同時為斯里蘭卡的政治難局尋找一條出路。

斯里蘭卡因為物資短缺、通脹嚴重等民生問題引爆的示威,早在3月蔓延全國。4月初,包括多位拉賈帕克薩家庭成員在內的全體內閣「跳船」,卻未息眾怒,拉賈帕克薩也未能籌組新政府。一直以來,示威相對和平,但到5月9日,卻出現拉賈帕克薩之兄、時任總理馬欣達(Mahinda Rajapaksa)支持者暴力襲擊首都科倫坡(Colombo)反政府示威者的事件,將示威推向廣泛暴力。

民情洶湧之下,馬欣達同日宣布辭職。在示威者企圖攻進其官邸之際,馬欣達在5月10日清晨甚至要由軍隊護送離開,目前正在一海軍基地藏身。同時,全城過百座建築物被縱火,當中包括數十位支持拉賈帕克薩政客的居所,以及一家據稱由拉賈帕克薩家族擁有的豪華酒店。

目前,示威總計已至少有9人死亡、超過200人受傷。雖然政府已落實不同時段的戒嚴,甚至指令安全部隊直接槍擊參與暴力的示威者。但示威者依然有截停車輪查找拉賈帕克薩支持者、攻擊警員等行為,更在通往機場的道路設置檢查站阻止拉賈帕克薩家族人員逃離斯里蘭卡。

在危局之下,一個月前才上任的斯里蘭卡央行行長5月11日更稱,如果該國在兩天內未能組成政府,經濟將全面崩潰,也沒有人能救得了它。

5月9日,科倫坡街頭有政府支持者高舉馬欣達的照片上街。(AP)

目前,斯里蘭卡的可用外匯已跌至5千萬美元,不足其一天進口之用,遠遠低於2019年90億美元的水平。該國的通脤率已達30%(未來預計會升至四成以上),其貨幣對美元匯價在過去兩個月跌近一半,糧食、燃料都嚴重短缺,每日停電可長達13個小時。斯里蘭卡當局上同已暫停支付外債(約達510億美元)還款。在旅遊業再下挫之際,諸如紡織業等能賺取外匯的企業雖已得到燃料供應的優先待遇,也因為該國政治不穩而難以經營。

斯里蘭卡政府為保存外匯已陸續關閉駐外使館。當地醫療組織也面臨着藥物短缺。困局之下,該國政府只能依賴印度在財政上和物資上的緊急求助,以及和中國重整債務。

不過,這些也不是長遠之策。

斯里蘭卡此刻的困局起於2019年復活節恐怖襲擊對其關鍵旅遊業的打擊,其後的新冠疫情更幾乎中止了旅遊業的外匯收益。2019年上台的拉賈帕克薩政府卻大幅減稅,大舉依賴借貸,導致國債空虛。當局去年甚至以全國有機耕作為名,禁止化學肥料進口,希望減少一些外匯流出,打擊了該國茶葉的產量,雖然禁令其後已被取消,但至本年3月計算,其茶葉產量已較去年同期減少了15%。

5月9日,斯里蘭卡科倫坡,警員嘗試救助一名被斯里蘭卡政府支持者打倒在地的示威者。(Buddhika Weerasinghe/Getty Images)

當地商會自去年以來多次與政府部門開會,要求政府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求助。然而,政府屢次拖延,到本年初才開始接受現實與IMF接觸。但到4月初正當雙方準備開始談判之際,受不住政治壓力的內閣成員總辭,政府陷入嚴重不穩,要談也無從談起。

雖然此刻拉賈帕克薩再次試圖建立團結政府,但主要反對黨已表明拉賈帕克薩若不辭職將拒絕入閣。同時,只要拉賈帕克薩依然在位,示威者也不願罷休,即使團結政府能組成,其短命性質早已決定。

可是,就算拉賈帕克薩願意辭職,滿足示威者要求,反對派也無人願意接過此刻的「熱煎堆」。而對於重新大選以重建政府代表性的建議,「沒有錢再辦一場選舉」大概是標準答 案。

此刻斯里蘭卡的困局,除了是拉賈帕克薩的財政政策失誤之外,可算是疫情、債務和通脹等問題所造成的完美風暴。不少發展中國家也處於同類的情況之中:先受疫情打擊經濟,使政府不得不更加依賴舉債,再遇疫下供應鏈問題造成的通脹,形成惡性循環,其後美國加息,地緣政治不穩導致投資者撤回發達國家避險,加劇發展中國家舉債和還債壓力,俄烏戰爭更大大推高了能源和糧食等關鍵商品的價格,再度推高通脹。

總統拉賈帕克薩5月11日發表演說。(AP)

根據聯合國4月發表的一份報告,全球有107個國家、總共17億人正面臨糧食價格上升、能源價格上升和緊縮經濟條件三者至少其中一項的嚴重壓力。報告指,經歷過新冠疫情帶來的社會和經濟壓力之後,這三個因素的任何一項都足以引起經濟崩潰,包括債務困境、糧食短缺和停電等。

在俄烏戰爭開打之後,埃及和突尼斯等依賴俄烏小麥供應的國家早已跟IMF展開談判。而印度和巴基斯坦在能源價格高企和熱浪侵襲的情況下,也被迫實施停電。長年面對通脹的阿根延3月才剛與IMF達成了440億美元的債務協議。在俄國停止穀物出口之後,哈薩克即時面臨短缺,也暫時停止多數穀物出口,而烏茲別克等鄰國受到波及。盛產棕櫚油的印尼,在食用油價同樣高企之際,也禁止了棕櫚油的出口,引來印度和巴基斯坦的不滿。而聯合國早就警告俄烏戰爭可能會在撒哈拉沙漠以南國家造成更嚴重的糧食危機——肯尼亞、埃塞俄比亞、索馬里、西非多國、津巴布韋等皆在深切關注之列。

在全球性的債務、糧食、能源危機之中,類似斯里蘭卡政局動盪的變奏,本年恐怕將會在世界各地陸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