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馬洲變天.五】歡喜婆婆喜歡的落馬洲

撰文:黃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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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歡喜聽到兒子的話,停了去踏腳踏機,用手敲響了木枱,發出了「咚咚」兩聲—那是偷渡潮時半夜的敲門聲。偷渡客上了岸,為了避開大射燈、英兵與狼狗,往往會向村民求助,她總是遞上食物與衣物,就打發他們走,「我常常跟他們說:『你們不能留在我這裏,很易被捉到,到時連我也有罪。』之後我就指他們去河上鄉,到了河上鄉,交上一兩千元,人們就會開着泥頭車,讓他們藏在車上,用布蓋住他們車出城找親人。」
攝:鄭子峰
(此為落馬洲沙塵記系列之五)

知道歷史後,水塘邊那些人一樣高的蘆葦草再沒有文學寫來的浪漫,草裏的黑影時時讓人思疑是偷渡客—老的嫩的,男的女的,逃得掉的都成了香港人,逃不掉的沒溺死,也被打死扔回河中。

又過一天,老太太的日子過得總是特別快。黃昏時分,泥頭車都開走了,工人下班後,落馬洲終於平靜了,生了骨刺的何歡喜罕有地在塘邊散步,塘底的魚呼出了一個個氣泡,泛起了漣漪。年輕人的夢,她沒有什麼意見,歐生也好,吳老闆也好,他們來了打了招呼便算了,她只要能不動如山地坐在門口大冰櫃邊,她只在意今天有沒有單車客來探她,或者有沒有錯過醫院的覆診時間—比起什麼買賣,似乎客人的一句「婆婆」,更打動她的神經,叫她開懷大笑。

婆婆在家門前立了牌,叮嚀路上的司機小心留意路況,別撞到她的貓貓。

記者問她會不會不歡喜落馬洲發展。她皺了眉,堅定地說那些泥頭車都是別人開進來的,與歐生、吳老闆和兒子無關的,一臉的警惕,一個母親最愛的還是兒子。

樸實的歡喜 喜歡原來的落馬洲

其實,老人很早就知道河套要發展了,但在落馬洲住了幾十年,落馬洲一直如此,她根本不會去想七年後,她的家會變成怎樣,更不用說落馬洲有天會變得像上水或元朗。

何歡喜的九個子女想接她到市區住,但她慣了跟傭人生活,不想去打擾他們的生活,而且落馬洲此刻好山好水,哪片田她年輕時耕過,哪個魚塘從前淹死過人,哪一家養了哪一頭狗,她都記得一清二楚。如果搬到市區,等於又一場大火燒了她所有記憶。

她的兒子郭金祥拉着小船,正在深圳河上捉魚,小木船在河上擺動,陽光射到河面,彷彿將歷史的殘忍與無奈都洗褪了,剩下美麗。美麗的河塘留住了這四個人,留住了吳中華的財富,留住了郭金祥的家,留住了歐潤容的中介生命,也留住了何歡喜的青春。
 

入夜,在這片荒蕪而又長滿雜草的地方,駛過了通往關口的汽車,人們在車窗外張望這個昏黑而且陌生的地方,對河套的發展一無所知,更對往來的泥頭車無感。但落馬洲的人都知道,落馬洲雖然近着深圳,對外人而言既陌生又遙遠,但它終究是屬於香港的,香港的土地如此珍貴,他們相信總有一天,這裏會跟着市區發展,一如泥頭車將會成為香港新界的一道風景,就像有些人所說的,發展就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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