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辦首家印刷行 任商界要職 飄泊中港澳三地的葡人家族

撰文:陳銘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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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澳門才是葡萄牙人的殖民地,但不說不知,葡人在香港也有悠久歷史。原來葡萄牙人對香港的貢獻除了馬介休和葡撻外,更創立了香港首間印刷公司,並於抗日戰爭中保衛香港。
中葡混血、民國時期生於上海的土生葡人Francisco Da Roza,是香港葡人會所「西洋會」(Club Lusitano)的前會長。他的祖先,正是因開埠而來到香港的葡萄牙人。

澳督被殺 葡人遷港參與殖民地建設

澳門是葡萄牙最後一個殖民地。自1557年起,葡人獲明朝准許定居澳門經商,逐漸建立一條貫通葡萄牙、東非、印度、馬來西亞及中國的航運路線,壟斷東西海上貿易。

1841年香港被割讓予英國,當時的澳門總督亞馬留(Amaral)竟有樣學樣,強行佔據澳門,驅逐中國官員,結果被華人打死。居澳葡人大驚,紛紛移居香港。據統計,二戰前居港葡人有3,000多名,聚居於中環堅道、雲咸街、列拿士地台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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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從葡萄牙來到亞洲、來到澳門、再來到香港的葡萄牙人,在異鄉繁衍子孫。每個家族要是追本溯源,起碼有3、400年歷史。歷史推動下,他們成為永遠的異鄉人,又像一場無止境的航行。(高仲明攝)

Francisco相貌似亞洲人,廣東話頗流利,但不懂讀寫中文。他的高祖父是隨香港開埠遷居香港其中一名葡人,由一名澳門軍官搖身一變成生意人。「他1842年來到香港,在砵典乍街做印刷生意,印葡文報紙。當時葡萄牙人相中維港水深廣闊,認為香港更有發展潛力。因為澳門的港口較淺,愈來愈難容納排水量大的先進商船。港口生意受影響,連帶各行各業都不景氣。」

他高祖父的同行洛郎也(Noronha),在1844年成立的同名印刷公司,是全港首家印刷廠。1859年起,政府指定其印刷政府刊物及憲報,後來被政府購入,成為官方印務局。他們的後代土生葡人曾經參加義勇軍,22人在香港保衛戰中捐軀,200名軍人被俘。「二戰時葡萄牙是中立國,其實他們可以回到澳門避難,不過卻與英國軍隊並肩作戰。」Francisco說。

Francisco認為,從15世紀葡萄牙帝國與大英帝國聯姻,葡國將印度孟買送給英國開始,英國人與葡萄牙人一直互相合作、利用。

通曉中英雙語   隨英資洋行闖蕩上海

葡人最早進駐亞洲,已適應亞洲氣候和生活,更與當地人通婚,誕下歐亞混血兒。那些土生葡人通曉英文和中文,成為香港開埠早期,英人與本地華人的溝通橋樑。他們多數在洋行當買辦,或在政府擔當副手。但英人並不視他們為歐洲人,而是「在熱帶地區定居下來並已完全適應、融入當地環境的歐洲社群」。

Francisco的曾祖父生於香港,沒有繼承印刷生意,而是跟隨渣甸洋行到上海租界工作。僅僅一代人,遷居香港的葡萄牙人已經一身英式習氣,習慣講英語,還取得英籍。Francisco說,由曾祖父起,他的家族已經不大懂得說正宗葡語。

站在西洋會的最高層:賈梅士廳,Francisco替我們介紹會所位於中環核心政治與商業地帶。地理上,西洋會與匯豐總行為鄰,歷史上,西洋人與英資代表匯豐關係密切。(高仲明攝)

可是曾祖父卻沒有在香港停下來,繼續土生葡人飄泊的日子。原來19世紀的葡人,因為清廷與英國簽訂《南京條約》,曾在通商五口之一的上海留下蹤跡。曾祖父在上海工作半生,最後死在上海,其中一名兒子Pelagio Da Roza 繼承父業,在渣甸洋行任買辦。Pelagio的一名兒子與上海女子相戀和結婚,竟被逐出家門。這名反叛的兒子便是Francisco的父親。

「當時葡人仍自覺地位高於華人,所以極力反對通婚。」Francisco說。49年,他父親見證中共解放上海。當時父親在煤氣公司上海分部當會計,大批解放軍闖入,對他說:你可以繼續留在上海,但我們會把你當成一般人,不再享受任何特權;如果離開,你們可以隨意拿走國民黨留下的黃金,當作路費。於是,他的父親領著家眷,以及煤氣公司的帳目簿,匆匆來港,後來獲香港煤氣公司總行重新聘請。

母親早逝   童年受葡式教育  

50年代香港生活艱苦;反而澳葡政府為土生葡人提供便利。為了讓一子兩女有更好生活,父親將他們送到澳門居住,由姑媽照顧。

這張是他兄弟姊妹年幼時的合照。左二是10歲時的Francisco,左一是她的妹妹,最矮小的是參加堅振聖事(Confirmation)的弟弟Auguesto。主禮的神父Lancelote站在背後,而一直在澳門照顧他們的是坐在地上的Auntie Sara。(受訪者提供)

所以他的童年過得十分葡式,學英文和葡文,最愛吃的食物是馬介休。社區的華葡區隔仍然明顯。「這是很不自覺的歧視。有時我吃飯忘記遵守禮儀,姑媽會用土生葡語訓斥我:做乜事幹?你變了街邊的中國小乞兒?我們出街玩時,她會告誡我們不要觸碰插在廟裏或街邊的香燭,否則死後會落地獄。」他記憶中的姑媽與許多葡國婦人一樣,十分傳統保守。遵從「男主外,女主內」家庭結構。終日埋頭處理家務,很少出外逛街。

從澳門到香港,加上一段見證民國上海的歲月,Francisco的家族最後紮根香港。土生葡人從來身處近代中國政治旋渦之中。這個久遠歷史的家族有沒有自己一套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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