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裝店專題】ANCHORET(下):內地時裝界的見聞與辛酸

撰文:張榮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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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講到Onkit與Nicky開創ANCHORET這6年間的風風雨雨,縱然經歷了數次的人事變動和店鋪搬遷,但ANCHORET總算能夠扶搖直上,穩步上揚,時至今日已發展成為內地以至亞洲均首屈一指的時裝店,「不過我們始終不是大財團式經營,要在華人的商業社會上打滾,就終究會遇上一些叫人泄氣的問題‧‧‧‧‧‧」,訪問時Nicky道出這句意味深長的話,究竟所指是何物?
攝影:朱潤富

三里屯太古里ANCHORET。(網上圖片)

內地時裝人,一個遠勝香港的地方

上回提到,要經營出一門成功的生意,非凡的觀察力絕對不可少,Nicky與丈夫在神洲大地闖蕩多年,自不然感觸良多。

「整體而言,香港人對於時裝文化方面的知識、內涵和觸覺,仍然優勝於內地的朋友,但內地鍾愛時裝藝術的人,卻有一點已然是香港人所不能比擬,正是眼光開闊的接受能力。」

「較之香港的保守,內地人買衫的品味勇於創新得多,更能夠接觸新的東西和設計,就算好些人的時裝知道相對薄弱,但他們仍然有求知慾去了解更多,也更加願意去聆聽我們所提出的新理念和想法,大家互相交流。」

而據Nicky的見解,這方面香港人就被動得多了,未曾聽過的品牌不要說購買,就連認識或試上身的興趣也沒有,一方面自以為品味和觸覺遠遠比內地人為高,但當真與巴黎、倫敦和東京等Fashion Capital比較的時候,卻又相去甚遠,如此「高不成低不就」,卻仍然懵然不知,年年復年年地原地踏步,再如此「擔於逸樂」的話,整個時裝圈和工業都全面地被內地所蓋過,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GUIDI。

「就以鞋履品牌GUIDI為例吧!雖然它十分熱賣,但很多客人在踏進ANCHORET之前其實對這個意大利品牌一無所知,亦不見得是Avant-garde時裝風格的跟隨者,而這些低調品牌亦會有任何虛榮成份,但只要覺得美觀和有型,他們就會立即購買,不會顧忌太多。」

話口未完,訪問期間就當真有一位女客人走進ANCHORET,與店員交談了十數分鐘後就購買了GUIDI一對皮靴,極之爽快不在講,論外型打扮的話,這位客人也不見得十分前衞或對時裝文化十分有研究,但人家卻的的確確地花上了接近一萬大元,去購買一對她可能才剛認識了15分鐘的品牌作品(香港人絕對不會這樣做),這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我們或許可以嘲諷這一行為十分「土豪」,但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這正是一種求知若渴或樂於接受新事物的襟懷和表現。

「正是他們很多東西都未識,所以才有一個甚麼都想去認識的衝勁和慾望。」Nicky語重深長地說。

「另外經濟因素也是一個關鍵,這十數年間中國內地的經濟高速起飛得很要緊,人們從無到有地一下子賺多了金錢,消費模式當然亦一下子闊綽起來,這種情況在香港其實亦曾出現過,1980-90年代的香港,當時紙醉金迷般的繁榮,正是當前中國社會的寫照。」

Cody Sanderson。
Kuboraum眼鏡產品。
店內也不缺香氛等居家生活品。

自家經營的高瞻遠矚與無奈

ANCHORET雖然已搞得有聲有色,但Nicky坦言要進一步發展,未來仍然是充滿挑戰:「最大的問題,就是無時無刻都要面對大集團『搶Brand』的風險。」
ANCHORET是一家自家經營的獨立Boutique,它所吸引人的地方,或者稱之為核心價值,就是要以前衞和品牌獨到示人。才出道不夠一年的年輕品牌,

Onkit和Nicky總會做到快人一步到引入店中,最少眾、低調和難買的品牌,也要做到能夠在ANCHORET有售。

「我們的店之所以要以前曕性去確立地位,一來當然是因為我和Onkit也喜歡優質而偏鋒的時裝,二來卻是因為那些主流的傳統大品牌,長時間被數個大集團所壟斷,其他小單位就算想賣一點兒,也是不可能,這種『食人唔𦧲骨』的價值觀,一直充斥在華人社會裏。」

不過最困擾Nicky的,絕非不能與那來注定好賣的大牌合作,而是ANCHORET每每先知先覺引入一個新品牌,再默默耕耘地將品牌「造紅」的時候,那些大財團卻突然殺出,以獨家代理的方式將品牌搶走,這才是最叫人無奈的地方。

A-Cold-Wall*的標記。
Samuel Ross。

「大集團通常比較勢利和保險,絕不會貿貿然冒風險引進一個新品牌,做『開荒牛』的,都是一些中、小企的時裝店而已,就讓我打個確實的例子吧!早年Samuel Ross主理的英國品牌A-Cold-Wall*,被我們率先引進國內,縱然設計造工而頗出色,但那時仍不過是名不經傳的品牌,國內絕大多數的時裝店亦未有引進的意慾。」

「不過在上年中開始,A-Cold-Wall*的聲勢在外國突飛猛進,年初更打進了LVMH Prize 2018的最後9強,自從一躍龍門,國內爭相購買它的人漸漸增多,對首批引入的我們而言,本來的確是好事。誰不知正正是它愈做愈成功,終引來某一知名時裝大集團的窺覬,強勢引進品牌產品不在講,更與A-Cold-Wall*簽了獨家代理合同,列明全北京就只有該間時裝公司能夠出售而已,下一季開始我們ANCHORET就是和品牌說再見了,這無疑是一大打擊,而且如斯情況這些年來亦已發生過很多次。」

A-Cold-Wall* SS19。

面對這種一味壟斷及肥水不流別人田的惡性競爭,Nicky雖然無奈,卻也對此表示理解:「特別是對於時裝品牌而言更是如此,其實要經營一個時裝品牌當真十分困難,大型時裝店的支持十分重要,他們一個大集團入貨,其金額之高,可能經已是十多間小型時裝店的總和了,所以品牌特別重視大客戶的要求,將最好賣的產品留給他們,甚至與之簽下獨家代理這種『魔鬼交易』,其實也是一件無可厚非的事。」

所以無了期的抱怨也是於事無補,倒不如活在當下把ANCHORET做得更好,才是Nicky最重視的部份:「這6年間於北京從商,雖然遇過不少大風大浪,但自問開心總比傷感的事情多,而北京的生活只要適應過來之後,其實也不缺可愛之處,我和Onkit現在已很少回到香港了,回到那裏反而有些不適應,香港一切一切也太急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