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5000（人民幣，下同）就不要吃火鍋，吃些麻辣燙就好了」，「火鍋不是服務底層人民的」。

這兩句讓中國網民驚掉下巴的話，出自中國知名連鎖火鍋店巴奴毛肚火鍋創始人杜中兵。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

杜中兵2月25日出席一場「毛肚火鍋發展研討會」時，對火鍋行業的發展趨勢作出了發言，其中就包括這兩句。這番言論引發大量網民反感和不滿，相關詞條也沖上微博熱搜。

兩天後，杜中兵在社媒平台發布影片解釋，網傳的幾句話不是連在一起說的。如果連在一起說，就曲解本意了。

杜中兵說，自己當時在討論火鍋定價，認為過去火鍋價格便宜，但現在越來越貴，導致底層消費者越來越難承受。而大家長期罵巴奴貴，他的壓力也非常大。

巴奴在中國火鍋市場確實不算便宜。據窄門餐眼資料顯示，巴奴人均消費為132.59元，比以服務著稱的海底撈人均消費還貴30多元，也比呷哺旗下的中高端火鍋湊湊人均消費高一點。

基於此，杜中兵建議，經濟條件還沒那麼好的人，尤其是剛踏入社會、月薪5000元左右的年輕人，可以考慮減少高消費，減少吃火鍋的頻率，甚至暫時不吃巴奴火鍋。

他稱這是「延遲滿足」，即把錢用於個人成長，為自己帶來更好的未來，這才是他的真實本意。

但杜中兵的這番解釋並沒有平息網民怒火。不少網民在評論區留言說，「連不連在一起說，不都是一個意思麼？」

眼見網民不買帳，杜中兵星期一（3月3日）晚再度出面道歉。 這次他放低了身段，稱此次爭議讓他深刻意識到「爹味說教」的問題，未來將調整表達方式，與年輕團隊平等溝通，並感謝年輕人給他上了一課。

杜中兵星期一晚再度出面道歉，稱自己深刻意識到「爹味說教」的問題：

杜中兵反思稱，自己或許已習慣人父角色，把對子女的管教也放到了消費者身上。對於自己的團隊，他也是一直處於單向輸出、很少互動，無形之中就成為了一種說教，「這也成為我脫離年輕人的一種內在動機。」

這則致歉視頻獲得部分網民認可，認為杜中兵的反思有誠意；也有部分網民建議杜中兵向小米創始人雷軍學習，真正走進年輕人，並順勢推出大學生套餐。

「月薪5000」是年輕人最敏感的神經？

對於杜中兵言論引發的風波，中國媒體紅星新聞發表評論文章指出，這些言論有「撲面而來的傲慢感和冒犯性」。所謂「底層」「月薪5000群體」等表述，也帶有較強的刻板印象和不尊重。

《南風窗》則在題為《火鍋什麼時候成了奢侈品》的文章中說，也許只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或是語義不完整的斷章，但「都足以戳到人們心中最敏感的那塊痛處」。

還有自媒體發文指出，將「月薪5000元」與「底層人民」相關聯，就是將收入水準與消費資格直接掛鉤，這刺痛了大部分網民對「階層固化」的敏感神經。

為什麼5000元會讓人敏感？根據《中國統計年鑒2024》，中國2023年城鎮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水準來看，31個省份中，至少有一半省份的民企員工月薪不到5000元。

而作為火鍋發源地的重慶和四川，也只是擦邊達到月薪5000元的水準。 更不用說，杜中兵口中「剛踏入社會的」畢業生，近兩年面臨的就業壓力有增無減，他們的月收入離5000元門檻或許都還有一段距離。

值得一提的是，杜中兵經營的毛肚火鍋歷來不是高端餐飲，它恰恰源于重慶嘉陵江畔、‌朝天門等碼頭船工縴夫這樣的底層勞動者。

這些賣苦力的民眾生活艱辛，需要吃廉價、暖身、方便的食物，於是利用屠宰場中賣不掉的毛肚、黃喉、鴨腸等動物內臟，加上大量辣椒、花椒、牛油等調料，製成火鍋果腹。火鍋不僅經濟實惠，其麻辣口味還可以刺激食欲、驅寒除濕、增強體力。

正如《東方今報》在評論文章所說，火鍋生於市井，重慶碼頭邊，縴夫圍著辣湯取暖，那一鍋紅油是苦日子的慰藉。 杜中兵走了李佳琦老路？

杜中兵一句刺耳的「月薪5000別吃火鍋」，也讓一些網民回想起一年多前發生在中國「淘寶一哥」李佳琦身上的翻車事件。

李佳琦2023年9月在直播帶貨時，面對有網民吐槽79元一支的眉筆太貴時，忽然發飆反問：「哪裡貴了？這麼多年都是這個價格，不要睜著眼睛亂說，國貨品牌很難的……哪裡貴了？」

隨後他嘲諷道：「有的時候找找自己原因，這麼多年了工資漲沒漲，有沒有認真工作？」此話當時在中國互聯網瞬間炸開鍋，有網民感到難以置信，指李佳琦「是不是離地太久，忘了普通老百姓怎麼生活的了？」

在杜中兵說出「月薪5000別吃火鍋」後，有自媒體分析，他的翻車和李佳琦在花西子事件中暴露的問題如出一轍。

首先，相關產品都在同類中價位偏高，於是他們將價格貴的鍋甩給行業，是因為整個行業都越來越貴，而「我貴，是因為我好」，對產品品質與價格是否匹配的根本問題避而不答。

其次是爹味說教，「找找自己原因......有沒有認真工作」、「經濟條件還沒那麼好的人，可以考慮減少高消費」、「將錢用於個人成長，為自己帶來更好的未來」……這些話背後的潛臺詞是：如果你認真工作，努力成長，你就能賺更多的錢，就不會嫌貴了。

最後是對消費者進行消費資格審判，這種以收入對人群進行三六九等的劃分，既漠視年輕人的實際困難，也可能傷害他們的自尊心，進一步引發他們的反感。

說到底，人均消費130元的火鍋，以及一根79元的眉筆到底貴不貴，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同的衡量尺規。

但在消費信心仍未回暖，「窮鬼套餐」大行其道之際，自詡高端的商家本就不像過去那樣得寵。如果他們不從自身找問題，反而指責消費者囊中羞澀，戳到年輕人痛點，自然是會被狠狠地上一課。